(上接2017年7月6日二版)
有一次,谢常水到周村给抗日民主政府买油印机、纸张、医药等,正遇敌人大搜查,他不幸被捕,敌人把他吊在树上,打了个半死,然后又要活埋。一个伪军头子说:“你这个土八路,要活埋你了,你还有什么话说?”谢常水说:“你们说我是土八路,有什么证据,你们想埋个老百姓还不容易,我是不愿死的,你们想活埋,我也没办法!”敌人又凶恶地问:“你是老百姓,买油印机,这些物品是干啥?”谢常水骗他们说:“这些东西是蓼坞村天主教堂要我买的,不信你们就去问一下!”敌人让其去调查了,在天主教堂的同志给开了个假证明,谢常水才得以脱险。福无双至,祸不单行,谢常水回来后,住在葫芦台村岳父家,马鹿据点唐应三伪军去该村扫荡,谢常水向村外逃跑时,又被捕了。唐应三听说他是长秋村人,就把他押到据点,敌人先用棍子打,后灌辣椒水,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。抗日民主政府知道这一情况,立即营救。马鹿村的伪村长是我们的同志,他进行多方面的努力,都无济于事。唐应三太坏了,抗日民主政府只好花点钱,通过伪乡长,买通了执行枪决的两个伪军,夜里执行枪决时,枪弹不往身上打,谢常水听到枪响倒地装死。这样才被救了出来。冯佃顺、冯佃奎二位同志,虽然没有遇到像谢常水这样的风险,但他俩经常出入敌战区,遇到挫折和小的险情也是常有的。
1941年5月21日,廖容标司令员带着三营攻打佛村据点后,撤离到太河西南山区方山休整。敌人加紧封锁,给养成了问题,抗日民主县政府接过了这个任务,把这项工作交给了村里的共产党员和游击小组。他们毫不畏难地接受了这一任务。冯佃新自告奋勇地说:“我在方山打过铁,这段路我熟悉,由我带路。”二十多个青壮年,带上熟食,扛着粮食,天黑前赶到西下册村,南山的路口有敌岗哨,唯一能通过的是一条陡坡的石板羊肠小道。为了不让敌人发觉有走道的声音,他们脱下鞋来,用绳子系住鞋,将鞋挂在脖子上,猫着腰艰难地行走了一里多路,才放下心来,将粮食交给了部队,柴营长感动地流下了泪。
人民不仅积极抗战,长秋村还是物资储藏的保险库。1942年,八路军讨伐国民党反动派吴化文的战役时,三支队运送一批军大衣到泰安地区,共八百套。到长秋村时,发现一部分日伪到三里路的西崖头村,送军衣的人很恐慌。长秋村的负责人就安慰他说:“你们到了俺庄,尽管放心。”说着引导他们牵着毛驴到南坡的土沟里,并迅速动员游击小组和部分老百姓,把军衣藏到事先打好的土洞里,然后把毛驴牵到山沟里。日伪进村,什么也没有发现。那时,无论是铁路北三支队,还是鲁南四支队,到淄河流域活动,或者是打了胜仗,缴获的战利品,也让长秋村人保藏,办法是,将村外的土崖打成土屋,将粮食和物资藏好,用石头把门口堵住,堆上土,安放上石块当作供桌石,伪装成掩埋死人的坟墓。这个办法很保密,从未出错。
1943年,在村南套子沟的土屋里,替四支队保存了六千多枚手榴弹、四百发子弹,还有挖战壕用的铁镐、铣、军用物资,一直埋藏了两年之久才起出来,送往沂源县鲁村,交还了四支队,受到了四支队司令员廖容标的当面表扬。抗战时期,长秋村抗日根据地的灾难,来自淄博和益都城里的日军及朱崖据点的汉奸的扫荡,同时国民党吴化文的新四师也不断来我区抢占地盘,还要面临着土匪唐应三大队的不断扫荡。
1941年秋季,老百姓把刚刚收来的豆子和高粱晒在院落里,唐应三部进村扫荡,在抢劫后,将庄稼点燃,风助火威,又把房屋烧着,屋连屋,火连火,村内一片火海,真是让人痛哭揪心。县大队决定给凶恶的唐应三部一个打击。战斗在夜晚进行,在攻击敌据点时,被埋伏在附近的土窑里的伪军袭击。两面夹击,战士冯广宪牺牲,轻伤二人。因计划不周,怕吃大亏,县大队及时撤出去。这次战斗失利,更助长了唐应三的气焰,他跑到朱崖据点对伪军吹牛说:“你们怕八路,我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,他们那套作战方法,我早就摸透了,怎么也逃不出我的手掌了!”他还通过翻译向鬼子建议说:“要在孙家岭、李家峪安设据点,他们在下册村安设据点,把县大队包围在中间,来个包心战术,八路军是白菜心,我们是白菜帮,超包越结实,看他们往哪里跑!”
马鹿据点的伪军供养,是朱崖伪区公所供给,朱崖伪军护送到上庄,然后他们去接,中间要经过长秋村。送粮是三天一次,两地南北7华里。县大队摸清这一规律时,准备以口袋战术对付唐应三的包心战术。1942年的2月,大地封冻,河水结冰,战士埋伏在公路两侧,顶着寒冷的天气,静等着敌人的到来,大约十点多钟,马鹿的伪军走出了村,倒背着枪,懒洋洋地走着,当伪军进入布袋口时,架在长秋村南门外的机枪响了起来,埋伏的战士也开了火,敌人向前是死路,往后也是死路,为保住生命,只好缴枪投降。伪军遭到这次打击,立即成为胆小鬼,夜里胆战心惊,疑神疑鬼,经常无缘无故地打枪扔手榴弹,自吓自,又给自壮胆。朱崖的伪军也怕有埋伏,给养不送了,由马鹿伪军亲自到朱崖取,伪军不敢走河的正路,只好走河西的山路。皖南事变后,国民党吴化文顽固派率部投敌,变成了伪军,日伪逐步“蚕食”,敌后的抗日活动区更加缩小,一些抗日武装组织遭到破坏,甚至抗战意志薄弱的同志带队投敌,给抗日工作带来极大的损失。上级党组织决定,把博山、淄川、临朐三县政府全部撤销,合并到益都县政府,成立了益临淄博四县办事处,书记张京涛,办事处主任冯毅之。吴化文投敌,伪军数目增多,据点炮楼也与之俱增,连最偏僻的孙家岭、岌岌寨也设了据点。
1942年10月下旬,上庄据点换来个刘振标伪军队长,益都城里的鬼子给他下命令,要他到长秋村安设据点,他犯难了,不设不行。他知道长秋村是抗战村,设这不是火里栽树吗?哪有活头!这个伪队长还是个有思想的人,派出代表,同长秋村的负责同志和平谈判,代表向长秋村负责人说:“我们刘队长,过去也是抗日的,后来被迫无法,才去投了鬼子。他始终没忘了国家,是身在曹营心在汉,忍辱受屈地等待时机。”还说:“我们队长手下的兄弟,对八路军爱国爱民,抗战坚决,无不十分敬目,扫荡时,我们也是应付装样子,没真心真意地打八路。”他转弯抹角地最后才说出目的:“现在皇军下命令,非要在贵村安设据点,队长做了难,不设不行,来设又怕与冯主任发生冲突,所以才派我来,说说队长的意见,先商议商议,你们也和冯主任说说。”这个代表非常和善诚恳地又说:“我们队长对冯主任很敬佩,对他家的房屋全部烧光很同情,想趁此机会,替冯主任把房屋重新修建起来,也算对抗战的一点帮助,对冯主任的一点微小情谊。”根据老百姓反映,这个刘队长,自从来到上庄据点后,不像一般伪军那么坏,平日不让士兵出据点,也不曾捆绑打骂过老百姓。当时,党的政策和工作重点,是争取伪军孤立敌人,咬紧牙关,度过黎明前的黑暗,准备反攻。经过反复研究,至于抗日军人的房屋被焚,不是一家两家的问题,他管不了,也用不着费心。若不是真心与八路军作对,而是想应付鬼子。我们可以让步,允许他们在长秋村外修个炮楼,住上一两个班。但士兵不能随便进村,有事进村也不准携带武器,不带武器我们可以保证安全,若带会发生误会。鬼子若有命令出发扫荡,事前能送出信来更欢迎。结果,我们的条件他们全部接受了。
1942年,是抗日根据地最困难的一年,敌人在过去“铁壁合围”、“突然袭击”的基础上,又形成了“拉网合围”式“扫荡”,即以强大兵力呈网状分布,快速出击,构成若干合围,企图将我军迅速围歼在狭小地区,并通过特务机关将其扫荡的假情报,作战计划送到我军,以迷惑我军。11月2日,我鲁南机关部队发现敌情后,于拂晓抢占了笛崮山,敌人组织了8000余人对我合围。先用炮火猛烈轰击,接着从三面发起猛烈冲击。我军从早上打到黄昏。打退了敌人无数次进攻。天黑后,机关军区在特务营的掩护下,分数路突出重围,这场战斗损失惨重,我军伤亡200余人。
鲁南扫荡后,日伪约1000多人向回撤兵,路经口头村马鞍山时,当地大汉奸唐应三对日军说:“山上驻有八路军干部,有兵工厂。”日军信以为真,11月9日,日军凭借百倍于我军兵力和装备,向马鞍山发起了猛烈的攻击。马鞍山上的指挥员,是山纵一旅二团副团长王风麟。
1942年8月,王风麟根据鲁中军区指示,带领七连和一炮兵排,去张店附近一座仓库,夺取日军的一批武器,不料路经莱芜吉山宿营时,与袭击我县政府的伪军遭遇,他不幸右腿负伤,由于当时医疗条件很差,只好将其右腿下部截去。敌后的环境一天天恶化,王风麟行动很困难,几次转移,都是同志用担架抬着,他十分不安,为减轻对部队的拖累,他要求上马鞍山,在新的战斗中贡献自己的力量。于10月5日,王风麟登上了马鞍山。山上,驻有我地方武装的一个班,其余都是伤病员和枪支修械所几个工人。冯毅之的父亲冯旭臣,妹妹冯文秀,妻子孙玉兰和她的三个女儿,共30几人。战斗一开始,敌人在大炮和轻重机枪的掩护下,大批日伪军向南天门爬攀。王风麟的狙击枪响了,一个手持指挥刀的日军官应声倒下,守山的战士一齐开火,敌人倒成一片。但敌酋长不甘心失败,一个劲地赶着敌兵进攻,守在南天门的谭克平举起一块石头向下砸去,冯旭臣和女儿冯文秀也在弹雨中,往山下猛掀石块,枪鸣石滚,烟尘飞腾,敌人几次进攻都以失败告终。
黄昏时分,敌人败兴地撤回山下驻地。王风麟深知情况严重,晚饭后,他把大家召集起来,分析了当前形势,说明了日军不会死心,要大家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,并对战斗作了重新安排,然后对损坏的围墙又作了修补,并让警卫员小张敲钟明示,告知山下的同志,马鞍山还在我手中。第二天清晨,敌人又开来了30多辆汽车,从博山,莱芜,张店等地急忙调兵和弹药,日军兵力增至2000多人,伪军400多人,在飞机大炮的轰击下,山上的工事大部分倒塌,房屋被燃起了大火,王风麟拄着拐杖指挥着战斗,射击敌人。不料一颗炮弹落在身边,董恒德牺牲了。王风麟额角也负了伤,鲜血流满了脸,冯文秀跑来撕下一块衣襟,给他包好,冯旭臣和几个家属搬石头,往南天门下砸去。抗日军民齐心合力,敌人再一次被打了下去。战斗到中午,敌人死伤惨重,日军某部参谋长远道而来,恼羞成怒,傲慢地夺过望远镜,观察烟火弥漫的山头,王风麟的狙击枪响了,敌酋应声倒地。敌人还在做拼命的挣扎,又集中兵力,继续进攻南天门,一时间,山前山后,烟柱腾腾,乱石纷飞,人们的喊话都难以听清。潭克平、李成武等已壮烈牺牲。守在后山的刘厥兰同志,见南天门吃紧,跑过来增援,这时,冯旭臣在炮火中搬运石头,并高喊:“宁死在炮火中,也不当俘虏。”他的喊声,鼓舞了大家的勇气,冯旭臣老人在用石块砸向敌人时不幸中弹牺牲。此时,弹药已经用完,石块也很紧张,战斗在相持中,直到黄昏,王风麟已成了血人儿,他用眼扫视一下山下的敌人,思索了片刻,命令通讯员小张:“快,用绑腿布拧成绳子,从山后下山,向团部和军区汇报山上的情况。”山上剩下的大部分是家属孩子和修械所几个工人。王风麟一边嘱咐说:“冯旭臣老先生已经牺牲了,家属和孩子不能呆在这里,快把他们送下山去。能出去一个是一个!”大家七手八脚忙碌起来,把准备下山的布接好,然后挂在树脚跟,顺崖下山。冯毅之的大女儿冯新年在战火中炸死,冯毅之的妻子孙玉兰背着卢桥,夹抱平洋,一只手抓着布绳向山下滑去,到了半山腰,布断,娘仨一起摔死在马鞍山下。这时,鬼子已爬上山,最后一蹬石阶,南天门失守,敌人像一群饿狼似地扑来,王风麟冷冷地笑了笑,从容地举起手枪,对准自己的前额,以身殉国了。冯文秀把手里的石头,砸向冲来的敌人,也纵身跳下崖去,刘厥兰等战士也纷纷砸碎了手中的枪支,相继跳下崖去,由于半山腰树枝的托挂,除了刘厥兰、王德善、吕存生、邹大方等几个同志幸免于难以外,五六个工人伤员被俘后活活烧死在口头村外,其余的全部壮烈牺牲。马鞍山上的枪声停止了。南天门下,日伪200具尸体,横七竖八地躺了一片。马鞍山保卫战,震慑了日本侵略者肮脏的灵魂。马鞍山保卫战,以少胜多,老幼参战,打出了中华民族英勇不屈的抗日精神。
1946年,益临淄博四县民众发起了对马鞍山烈士安葬。为表彰冯毅之一家在抗战中牺牲的烈士:冯毅之的父亲冯旭臣、哥哥冯登奎、大妹夫孙铜山、妹妹冯文秀、妻子孙玉兰及三个女儿,鲁中参议会与行政公署赠送《一门忠烈》匾额。2015年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,也是中国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,民政部公布第二批600名著名抗日英雄,其中有烈士冯旭臣。抚今往昔,当思人民江山来之不易。1985年10月,当年抗击日寇的老前辈冯毅之、冯敏、冯文增、许杰、冯佃笃商谈在长秋村建抗日纪念碑之事,原则是“民办公助”,历时八个月,抗日烈士纪念碑在村东樟兰山松柏环抱中矗立起来,揭碑仪式那天,青州市委、市政府、市人大、市政协及各级领导出席,青州电视台现场录像。现在村中冯毅之故居,有抗日纪念馆。有山东省委前副书记王众音题词“一门忠烈纪念堂”挂在纪念馆,潍坊工程职业学院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牌子挂在院内。
当我在查阅抗战资料,写上这一段段文字时,那战士英勇杀敌的战场,那惨案现场百姓的举动,总是在我脑海中滚动。当一支小分队堵住路口、占领阵地,以一当十的兵力,阻击日军的进攻。日军则以优良的武器装备,疯狂地炮轰,阵地炮火连天,烟雾弥漫,战士的脸部熏黑,衣服着火,缠着布条的伤口,鲜血在流。勇敢的战士,在烟与火中,静静地等待着射击的指令。战斗在激烈残苦中,弹药缺乏,人员伤亡较大,我们的战士,在顽强地抗击着日军一次次的进攻。当日军冲上阵地,我们仅有的战士,短刀相战,肉体相博。留下最后一颗手雷,同日军同炸一燃。那撕杀的场面,那力量的呐喊,真的让人很震憾。当日军偷袭抗日的村庄,把没有逃出的群众,赶到一个院场,刀枪林立,气势凶严,日军似饿狼般地叫喊。面色消瘦、衣着破衫的群众,他们有的两手放下,有的两手相抱放在胸前。他们没有过度的表情,但他们心里却实在害怕“怎么办?”当他们心情平静下来,一个坚强的信念在胸中铸成:“问啥不知道,要啥没有,随它去吧!”当日军从人群中抓出一名群众追问时,这名群众没有刑场上的大义举动,当日军在什么也得不到下,罪恶的枪弹,在一霎那间,这一幕让在场的群众低头闭上了双眼。当日军撤走,人们扑向亲人的身边,嚎啕大哭,亲人的离去,痛骂日寇豺狼一般。当前方战斗打响,急需物品救助伤员,他们扛着物资,顶着看不见的枪弹,急上前线。当前方战斗打响,急需后补队员,他们扛着大刀,拿着能用的武器,火速支援。他们没有穿军装的威武,也没有英勇杀敌,战场上的表现,但他们却用坚强的脊梁和有力的双手架起了一座座通往抗战的桥梁,正是这千千万万个平民的参战,才抒写了抗战史上的辉煌。这就是大众,这就是民族,这个民族有个坚强的理念,那就是“我们的国家,我做主!”
在伟大的抗日战争中,长秋村有26位烈士,抗日烈士永垂不朽!抗战群众伟大!
(下)

1946年冬,冯毅之领导的鲁中区党委辅导团在长秋村演出时全体人员合影

1985年4月,冯毅之在马鞍山刻石揭幕仪式上讲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