童话明祖山
□刘继孔

  由青州城西去八公里，有座挺拔峻峭的山，叫明祖山。顾名思义，山与朱元璋有关。
  元朝末年，皖北大旱，蝗灾肆虐，瘟疫横行，民不聊生。凤阳有户姓朱的人家，父母饿死，兄弟夭亡，就剩下一个十多岁的孩子，叫朱元璋。他走投无路，进皇觉寺当了和尚。怎奈僧多粥少，难以糊口。住持打发僧人四处云游，化缘度日。朱元璋进寺不几日，就手托瓦钵游食四方。他走遍淮北鲁南，终日食不果腹。后来听说“待要吃饱饭，围着青州转”，以为青州是富庶温柔乡，便辗转来了东齐地。谁知天下灾难一般重，青州人也是饥寒交迫。他转遍城里，水米未粘，只得顺着坎坷的沟壑走进西山。
  山上光秃秃的，树皮草根都被饥民吃了。他正在山穷水尽，突然峰回路转，出现了一片核桃园。时逢七月，碧绿的核桃像一颗颗硕大的珍珠，悬挂在金枝翠叶间，随风轻摇。有的落在了地上，绽开处露出了黄澄澄的皱纹，别说饥肠辘辘，就是酒醉饭饱也垂涎欲滴。
  朱元璋不顾一切地奔到树下，捡了一颗用石头砸开，白生生的果肉吞在嘴里，那个香啊，天上人间绝无仅有。他一连吃了三颗，刚捡第四颗，就听有人喊：“快停下，你还想不想出山？”他四下里观望，就见山坳里一个放牛娃朝他大步走来。娃子指着树干说：“你看上面刻的什么？”朱元璋看时，只见树干上刻了一行小字：吃核桃一颗，罚工一年！朱元璋急了：“这树是你家的？”“不是。”“既然不是，何必狗拿老鼠？”“我是因吃了核桃被罚工的呀！”“听口音你是南方来的，你叫什么名字？”“我是从淮北来的，叫汤和。同来的还有两个，一个叫徐达，一个叫周德兴，在山那边放牛哩！”朱元璋说：“你们不会逃跑吗？”
  “跑？吃了核桃，谅你插翅也难逃！”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人从山角处转来。“你是谁？”朱元璋盯着来人。汤和小声说：“他叫崔二，是崔员外的管家，可坏哩！”崔二望着地上的核桃皮：“跟我走吧，先放三年牛再说。”“管饭吗？”朱元璋问。崔二狞笑着：“饿死你谁放牛？”“既是管吃，多罚几年也行。”朱元璋又砸开几颗核桃放进嘴里。
  员外叫崔迪，倒也通情，看朱元璋年岁小，叫他放了几头小牛。通情归通情，饥馑年却不管饱。一日两餐粥，半个菜团子，放牛娃饿得肚子咕咕直叫。朱元璋说：“砸核桃吃吧，吃他一千颗，罚工一千年，咱不就长生不老了。”伙伴们认为有理，打核桃的，砸核桃的，风卷残云一般，人人吃了个肚儿圆。汤和拧着眉说：“树上的核桃明显的少了，东家发现了咋办？”朱元璋笑笑：“咱把核桃皮用泥粘起来，蒙他一阵子再说。”众人拍手称快。
  崔二来了，望着满地的“核桃”好生奇怪：难道这帮小子就一颗也不吃？想罢用脚去踏“核桃”。周德兴慌了：“别动，那不是用泥粘起来的核桃皮。”崔二“嘿”地笑了，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。他用脚去碾，核桃硌得他脚生疼。他取了石头去砸，娃子们的心一下吊了起来。“嘭”的一声，核桃砸开了，里面是白生生的仁儿。崔二连砸几颗，颗颗如此。娃子们感到奇怪，围上来瞅时，粘核桃皮的泥变成了层层夹皮，核桃仁细碎了许多。崔二无言以对，只得罢了。后来人们就把这种皮厚层多仁少的核桃叫“夹核桃”。
  深秋，山果没了，娃子们少了充饥之物。朱元璋说：“咱们烧牛吃吧！”“烧牛？”众人惊恐地望着他，“你好大胆！牛可不是核桃，东家知道了能饶了咱！”朱元璋说：“吃了再说，顶多从咱肚子里扒出来。”众人只得依他，七手八脚地把牛绑在树下，弄堆干柴塞在牛肚子下，取火点了。开始那牛被烧得“哞哞”乱叫，一会儿就不动弹了。慢慢的肉味溢出，娃子们顾不上生熟就撕着吃。牛肉比核桃香十万八千倍哩，过年过节都没吃过。邻村几个拾柴禾的孩子见了，馋得含着指头流口水。朱元璋招招手：“快来吃呀，还愣着干啥！”这一喊不要紧，拾柴的，放羊的，过路的，一下子围了二三十个孩子。牛再大也搁不住嘴多，一会儿工夫就只剩下骨头了。汤和眼尖：“了不得了，崔二来了。”众人看时，崔二和崔迪从山下走来。
  众人慌了，拔腿就跑。朱元璋说：“别慌，赶快把牛骨掖到柴火里，背下山去，把这里打扫干净。东家要问，谁也不准承认烧牛，我自有办法应付。”说罢与徐达耳语一阵，将牛头给了徐达，自己捡起牛尾，两人上了山顶。
  崔二在为东家收租，忽见山上浓烟滚滚，以为核桃园失了火，忙约崔迪奔上山来。几个背柴的孩子擦身而过，一股焦骨味呛得崔二打了两个喷嚏。烧牛的地方已经拾掇干净了，只是树被烤得半焦。崔二打量着：“你们点火了？”“我们烤蚂蚱了。”周德兴自以为机灵。“烤蚂蚱能把树烤焦了？”崔二发现了杂草里的牛骨，“蚂蚱的骨头有这么大？”周德兴秉性憨直：“反正我们没烧牛。”烧牛？一句话提醒了崔二，怪不得背柴的有股焦味，原来烧牛了。他不动声色地数牛，果然少了一头：“牛哪里去了？”娃子们战战兢兢不敢回答。朱元璋和徐达从山顶上下来说：“牛钻进山里去了，我和徐达费尽力气也没拽出来，不信你去看看。”崔二和崔迪当然不信，两人爬上山顶。山顶上一块巨石，牛头在巨石前面的石缝里插着，牛尾插在巨石后面。小孩子玩意儿，哄谁呢！崔二一笑，伸手去拽牛尾。谁知那牛尾插得十分结实，竟没拽出来。崔迪上前帮忙，两人用力揪时，就听巨石前面的牛头“哞”的一声叫，随即尾巴一撅，将二人扫了个仰面朝天。两人大惊失色。崔二还要计较，崔迪说：“算了，这帮娃子不是等闲之辈！”自此对他们刮目相看。
  崔府张灯结彩，击鼓鸣金，恭迎宣靖王买怒。娃子们眼睁睁地看着大盘大盘的肉往客厅里端，馋得口水直流。徐达说：“还是当王爷好，肉任意吃呢。”朱元璋不屑一顾：“买怒不过是益都路的总管，屁大的个官，要当就当皇帝。”“对，咱们进山当皇帝去。”同伴们来了兴致。娃子们从山旮旯里捡了大小石块，在阳坡上垒了一个高高的石台，当做皇宫的宝座。谁来当皇帝呢？朱元璋说：“汤和是大哥，大哥当吧。”汤和端坐石台，众人跪伏在地，“万岁”刚出口，汤和就从石台上滚了下来。徐达说：“汤和没福，看我的。”说完坐上石台。众人刚要下跪，徐达又滚了下来。周德兴和几个拾柴的孩子轮流坐了，没有一个不滚下来的，有的还碰破了头。朱元璋岁数小，最后一个坐上石台。众人三叩九拜，齐呼“万岁”，他稳如泰山。
  当皇帝得有年号，朱元璋说：“元朝太黑暗，咱得起个亮堂的。”恰旭日东升，月亮还挂在西天边上，汤和说：“就叫日月朝吧！”朱元璋说：“日月是个‘明’字，还是叫‘明朝’的好。既然我是皇帝，就得封你们当大官。”于是当元帅的、当将军的、当军师的，封了一个遍。孩子们太兴奋了，自此就断不了互称皇帝、元帅等。
  谁知这场儿戏被元兵知道了，时值农民起义风起云涌，买怒不敢掉以轻心，率兵包围了崔府。崔迪得知娃子们惹了大祸，忙将他们放走。娃子们逃出崔府，元兵穷追不舍。朱元璋说：“汤大哥和大家先走，我来应付元军。”汤和知他点子多，点头应允。朱元璋逃上山，山腰处有个洞，他实在无处可躲了，就钻进了洞里。说来也怪，洞里爬出几只蜘蛛，眨眼间在洞口结满了网。元兵追来，想进洞搜索，一个军官说：“看这完好无损的蜘蛛网，洞里肯定没有人。”元兵闻言一哄而散。朱元璋待元兵退去，悄然离开山洞，连夜追上汤和，参加了红巾军。
  后来，朱元璋成了大明的开国皇帝，史称明太祖。崔迪的后人以明太祖在他家放过牛为荣，在山上盖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庙，供奉朱元璋。这庙人称“明祖庙”，这山也就称了“明祖山”。如今，朱元璋和童友们垒的石台还在。那个洞也在，洞里的蜘蛛是半截黄色，据说是因为护驾有功，明太祖赏赐给蜘蛛的黄马褂呢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