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场暴雨浇灭了持续多日的酷热,青州大地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梅雨季,连日里丝雨绵绵,雾霭重重,人间也似了瑶台仙境。眼望着迷茫的苍穹,我想,也许是九龙峪的龙儿正在行云布雨
撑一把油纸伞去赶赴九龙峪的烟雨,期待与一个美丽传说的相逢。
一脚踏进九龙屿,如到了武陵人的桃园,我就失了楼台,迷了津渡。九龙峪的山山水水静默在烟雨中,像一位刚刚出浴的美人儿,千娇百媚;又似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,在回味无涯的光阴。大门内两侧立着汉白玉雕刻的十二生肖惟妙惟肖,经过雨珠的洗刷更加白嫩可人。不知在昨夜的细雨中他们演绎了怎样的故事?细看他们脸上都还挂着醉心的笑容,也许是我的到来,才惊扰了他们的嬉闹。
沿右侧的路前行。左手侧湖里的荷花开得正盛,怒放的、含苞的,都圣洁的让人心荡神摇,亦有结子的莲蓬向天空扬起了笑脸,还有那玉盘上滚动着的水珠,流溢着晶莹的色调,像是江南女子多情的泪珠,剔透中渗着入骨的清凉。都说荷是圣洁的,每次见到,都会忍不住双手合十,让心也开成一朵圣洁的莲花。不知她经历了多少世的静修,才得到了佛的青睐,修成正果!
一座小院端然于路边,门上一匾额“陈毅纪念馆”,门口两侧各立一门锈迹斑斑的火炮,告知着人们曾经的风云往事。步入小院,院内立一陈毅上身雕塑,碑座上介绍当年陈毅就是在这座小院指挥了著名的临朐战役。当时也是正值这样的梅雨季,正遇这样的酷暑天,连降七天七夜大雨,天地一片阴霾。新四军三进三出临朐城,双方死伤严重,尸体遍地,血流成河,挡住了前行的路,堵塞了弥河水。往日的硝烟已散尽,小院归于宁静,九龙屿也归于宁静,宁静得就像从未有过战争的烟火。静默中的陈毅大帅在这山清水秀中,回忆着曾经横刀立马、驰骋疆场的戎马一生……世事如梦,一切都如过眼云烟。也许此时他想做的只是长眠于青山绿水间,护佑这里的一方水土,护佑这里的芸芸众生,让战争的烟云远离这方净土,远离这里的黎民,足矣!
路沿着桐屿沟蜿蜒,沟上沟下苹果、桃儿正是成熟季节,饱满地压弯了枝头,等待着路人的采摘;柿子、枣儿还青涩在枝叶间,等待着阳光的丰盈,期待着秋风的润泽。沟底有清泉溢出,清泉侧,古老的桐屿沟村伫立在细雨中,一片寂静,寂静得没有了炊烟袅袅,寂静得没有了鸡鸣犬吠。他们的主人为了更好地生存,已到山外面的世界安家落户,只留了古老的石屋飘摇在风雨中,坚守着那曾经的繁华。有朋友曾经告诉我,他就是喜欢上了桐屿沟的安静,喜欢上了桐屿沟的山清水秀,打算修葺这些被遗弃的石屋,常住在此,做个山中的快乐神仙。人世间有些东西就是很难理解的,有些人厌倦了的,偏偏又是有些人喜欢的;有些人想要舍弃的,偏偏又是有些人千方百计想得到的。正如我,小时候一心向往城市的生活,可是一旦真正地住在了钢筋水泥的闹市中,才知道自己当初逃离了的故土,正是今日心心念念要寻找的桃源。
抬眼处龙门崮立在了眼前,山顶云雾缭绕,宛若仙境,云雾中似有龙在穿梭。那个美丽的传说又飘荡在了烟雨朦胧中。
在很久以前,这里人称有穷国,国土狭小,收获的粮食几乎不够百姓活命,尧王向东海龙王借地,要求东海后退一箭之地,东海龙王觉得一箭之地算不得什么,就一口答应了。尧王和海里的神龟事先商量好了,尧王射出的箭被神龟拖着一直向东游去,等东海龙王反应过来的时候,箭已经到了蓬莱一带,说出去的话不能反悔,东海龙王只得命令将海水退到了蓬莱,但是这仇恨却记在了心里。有穷国有了丰足的土地,百姓们在这里安居乐业,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。可是有一天灾难突然降临,天上出现了十颗太阳,把大地变成了火炉,万物生灵几近灭绝。后羿来到龙门崮,张开神弓,箭射太阳。他连发九箭,无一虚发。九颗太阳相继落地。天上只留一颗,让其照耀万物生长。那九颗太阳,原是东海龙王的九个儿子,被龙王派来报复有穷国的,他们是:黄龙、青龙、黑龙、白龙、赤龙、金龙、玉龙、鳌龙、驼龙。九龙落地,随即化成九座龙山:黄龙山(又名“黄山”)、青龙山(又名“清凉山”)、黑龙山(又名“黑虎山”)、白龙山(又名“珍珠山”)、赤龙山(红石山)、金龙山(又名“黑山”)、玉龙山(又名“二登山”)、鳌龙山(又名“拴马山”)、驼龙山(又名“逄山”)。九座龙山环绕在龙门崮周围。后来东海龙王因为思念儿子,就从海底打了一条通道,直通龙门崮,以便父子相聚。有人曾经在龙门崮石洞的泉水里撒了一把麦糠,过几日麦糠浮在了东海边上。龙门崮前的山溜便称作九龙峪。
直到现在这里还有有尧王、后羿向东海龙王借地退海的射箭台;有九日被射后打回龙形痛苦挣扎落地变成的九座龙山;有“有穷国”黎民准备装殓后羿的巨石棺;有曹国舅升仙的八仙台和曾用过的八仙桌;有东海龙王进出大海的西大门龙门崮,以及龙子龙孙下榻的龙洞……传说固然无法考证,但至少也说明了人们对于九龙峪这方圣地的敬畏,也增添了她的神秘色彩。
几年前曾经登过龙门崮,顶部巨石参差横迭,山势陡峭,如刀劈斧砍,石与石交错织结,巉岩嶙峋,粗犷雄浑。崮顶宽处不过三米,窄处两人对面难行。左右两侧,峭崖深过数丈,若有风生,则更让人心惊胆战。人于崮顶,南望黑虎山水库,水泊淼淼;西望玲珑山,山势荡荡。环顾群山,崮崮相连,似青龙盘旋,如苍鹰展翅,险峻却又别有一番风韵。有茂密松柏,有大片草地,崮顶穿越如履薄冰,松间漫行神秘莫测,草间小道充满诗情画意。一侧惊心动魄,一侧心旷神怡,一种感动涌上心头,不对着山谷嚎叫不足以宣泄心中的那份涌动。
今日我站在龙门崮下,崮前莲花台上的观世音菩萨洁白一身,端静安素。仰望巍峨群山,拴马山静立迷茫烟雨中,空气中氤氲着湿润的气息,乳白色的烟云在山顶变幻,清透的雨丝镶嵌在青山碧水间,我相信了这是一个收藏烟雨的地方,也相信了所有的传说。不知山中的九龙是否劫难已过,回了东海?如若功德圆满,不知他们是否会经常思念、探望这片故土?会的,一定会的!毕竟这里也是曾经养育了他们千百年的土地。说不定就在今日,就在此时他们如我般踏访了这片土地!
前方还有数万年前的木化石林,或直指苍穹,或卧于路旁,诉说着的何止是历史,还有那数不尽的光阴。时光不只是能将万物腐化,也可以点木成石、成玉,成为不腐的灵魂,记载着那遥远的过去。
那山间的石屋,是哪个牧羊人曾经躲避风雨的所在?那古藤老树是何人栽种?如今已飘摇成了游人眼中的一道风景!柳丝在风中轻舞,飞鸟在雨中的楼阁上静默,看变幻的云彩流散,看湖中的波光粼粼,看如丝的细雨飘洒。远处的山峰没入云霄,近处的山峦凝翠滴绿,还有那悬崖石壁上的松柏,山谷幽壑的清溪、清风云岭的道观。置身在这样如梦般的雾霭迷岚中,我怎不能沉醉?
继续前行,一样的迷醉,一样的梦幻,转来转去,我还是转不出九龙屿的山山水水。我心甘情愿迷失在这青山绿水间,从此与白云为伴,与清风为友,度我似水年华,待人生暮年,就坐化在这诗意的山林间,那山之巅、那水之湄、那树之梢、那云之端……都有我的影子,于是风也含情,水也含笑。 李彦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