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曹嶷面对石虎大军压境、城内军民“多患疾病”的实际,无可奈何,只得开城门投降。石虎极端残暴,就开始了广固城筑起以后的第一次大屠杀。《资治通鉴》写石虎“每屠城邑,鲜有遗类”,石虎原来打算全部坑杀曹嶷的降卒三万余人。后赵被新任命的青州刺史刘征对石虎说:“你任命我来当刺史,是要我来治理人民的,把人全部杀光了,还要我这个刺史做什么呢?我还是跟着你回去吧!”石虎这才给刘征留下了男女700口,让刘征镇守广固。行文至此,似乎见到了石虎狰狞凶残的面目,似乎看到了满沾着鲜血淋淋的刀光剑影,似乎看到了遍地横陈堆积相藉的尸体,似乎闻到了血腥浓重的令人窒息的气息!
曹嶷被押送到后赵的都城襄国(今邢台市桥东区),即被石勒杀死了。曹嶷从新筑广固城并驻守割据在这里,至降后赵而被杀戮,前后共计13年。
石虎凶残屠广固,曹嶷降赵遭杀戮。此乃广固城新建后的第一次攻守之战,第一次堵塞五龙口,第一次屠城,第一次改变隶属关系。也就是说,公元311年曹嶷建城之后,青州名属东晋,实为曹嶷割据,前后计13年。从东晋太宁元年即323年始,青州及境内郡县尽归属后赵。
从公元323年至350年,后赵占据青州计27年。
段龛乘机据广固
段龛,生年无考,他于东晋升平元年即357年六月,被慕容俊杀死。他是鲜卑族段部人,其父段兰(《魏书》记作段郁兰)为鲜卑段部首领,奉后赵石虎之命率所部屯于令支(今河北迁安西)。段兰死后,其子段龛继续率领该部部众。东晋永和五年即349年四月石虎死后,后赵内部互相攻杀,形势大乱。
永和六年即350年初,也就是青州地区属于后赵27年以后,段龛见机而行,乘后赵内乱、冉(闵)魏新立之机,便统帅其部众南迁至陈留(今河南开封市东)。七月,乘势攻占广固。此次攻占广固城,史书未载战事过程,概是后赵与冉魏政权皆无力顾及青齐之地,因而可能没有大的攻守之战。
段龛攻占并割据青州后,自称“齐王”。接着就派遣使者去建康,表示愿意归附东晋称臣。这样,于次年二月,东晋任命他为镇北将军,封齐公。青州地区表面上属于东晋,实际上东晋政权昏弱混乱,无力顾及,未能派出一兵一卒、一官一吏去接收管辖这些地方。因此,实际上还是段龛割据一方,在青齐一带形成了颇有影响的统治势力。
所以,东晋永和六年至十二年,即公元350年至356年底,前后共计7年时间,青州地区名义上属于东晋,实际上是段龛割据。
这便是,段龛乘机占广固。此为第二次攻守之战,第二次隶属更易。
慕容恪攻杀段龛
前面已经说过,段龛占据广固以后,名义上依附于东晋,实则是割据一方,成为一个独立王国。但是,这种局面并没有持续多久。5年以后,东晋永和十一年即355 年,鲜卑族慕容隽(俊)称帝,建立前燕,形成了与东晋政权对峙的局面。青州地区在东晋疆域的最北边,在前燕疆域的东南方,这样的地理位置,决定了青州必然成为前燕与东晋的角逐之地,所以,前燕与东晋双方为了争夺广固城,曾展开过一场激烈的攻守大战。
公元355年,前燕攻灭石氏、冉魏势力,成为地跨幽、冀、并、平四州的政权。慕容俊称帝后,段龛以为与慕容俊同出鲜卑,便自作尊大,致书慕容俊,指责其称帝的行为。慕容俊大怒,为了解除段龛割据势力对前燕的威胁,便借此发兵攻段龛。慕容俊于这年十一月,命慕容恪为大都督、抚军将军,尚书令阳骛为副将,率军进攻广固城。
慕容恪先轻军进至黄河北岸,准备舟楫,观察段龛的动态。这时,段龛的弟弟段罴固请在黄河岸设防以拒慕容恪,罴屡谏,龛屡不听,后怒而杀罴(显而易见,罴防御之计是正确的,但龛不听反而杀之,大悖事理!即使段龛昏庸,也不至于能到如此程度;那么,或许反正史实是段龛被攻杀,史家故意用此笔乎?也未可知。与后来南燕慕容超不听谏言,弃守大岘,何等相似乃尔)。356年正月,前燕军队未遭阻击,便顺利渡河东进,抵达广固城西百余里时,段龛才率众3万前去迎战,两军在淄水相遇,展开激战,恪斩段龛弟钦、右长史袁范等,齐王辟闾蔚战死。段龛大败,士卒数千人皆降于前燕(《晋书·慕容隽载记》:“恪遇龛于济水之南,与战,大败之。”《资治通鉴》等史书说,恪与龛战于淄水。《益都县图志》予以辨析,说“从《载记》”,是战于济水之南。对战况的记述相同,唯战地有异,此因多种典籍记述不一造成。明乎此,即知各有所本也)。
段龛逃回广固,闭城门坚守不出。慕容恪一面率军在城外修高墙、挖深堑,以围困广固,“筑室反耕,严固围垒”;一面招抚段龛部将所据各郡县,二月,段龛所辖徐州刺史王腾、“索头单于薛云”等投降。后慕容恪又堵塞五龙口,时置夏秋季节,水势上涨,危及广固。段龛见形势危急,派人向东晋求救。东晋派遣荀羡带兵救援,然晋军进至琅邪,见燕兵强盛,即畏惧不前。广固城被围困至十月,城内粮食将罄,段龛率倾城兵力出战,企图突围。但突围军队均被慕容恪消灭于长围之中,段龛奋力冲杀,方得返回城内。十一月,城中粮尽,史书记载“人相食”,段龛被迫投降。
慕容恪进广固城,坑杀段龛部属3000余人,并安抚百姓。继而平定齐地,迁鲜卑、胡、羯3000余户至蓟州(原前燕都,今北京附近),慕容俊封龛为“伏顺将军”。慕容恪留慕容尘镇守广固,以尚书左丞鞠殷为东莱太守,章武太守鲜于亮为齐郡太守。之后,率军而还。
从东晋永和十二年即356年底,慕容俊将青齐地区并入前燕版图,把前燕的南部疆界从黄河推进到淮河以北地区。东晋升平元年即357年六月,慕容俊杀段龛,坑其部众3000余人。
此乃三次攻守广固城之战。史书有记载的是第二次激战,第二次堵塞五龙口,第二次屠城,第三次改变隶属。
从公元356年底至370年,前燕占据广固,青州地区隶属前燕共计15年。
前秦攻陷广固城
前文已经叙述,东晋永和十二年即公元356年,青州地区始归属于前燕。至东晋太和五年即370年,也就是过了15年以后,在中国的北方,前秦又强盛起来,前秦王苻坚派遣王猛率军攻取前燕京都邺城,前燕灭亡。
前秦王苻坚率军统一黄河流域,相继扫平前燕所属青齐之地,很快攻占了广固城。从史书的字里行间可以看出,这又是一次屠城,但对于这次屠城,史书没有展开正面详细记载,只是在《晋书·苻坚载记(上)》中概括记述了当时的情景,即:前燕“郡百五十七,县一千五百七十九”,“尽降于坚”,并且接着写了这样一笔:之后“徙陈留(今河南开封东)、东阿(今山东西部)万户以实青州”——时在东晋咸安元年正月,即371年。由此可见,前秦攻占广固后,大肆屠杀鲜卑部族,青州的人口显然大量减少,故有移万户民众到青州的这一举措。就如同石虎屠杀广固城曹嶷部卒以后,迁移秦州居民3万余户,到青、并二州的情况是同样的情景。
前秦攻陷广固城,这是第四次攻守之战,第三次屠城,第四次改变隶属。从此,地归前秦。
从公元370年至384年,广固城及青齐地区隶属于前秦,前后也是15年。
前秦苻朗镇广固
前秦占领广固城以后,于东晋咸安元年即371年,苻坚任命他的侄子苻朗为使持节、都督青徐兖三州诸军事、镇东将军、青州刺史。
说起这个苻朗,是一位另类人物,他与以上或被任命、或者自封的青州刺史大不一样,在众多镇守广固的青州刺史中留下了别样的趣话,所以,对他的性情及其相关事迹多书几笔。苻朗,字元达,生年无考。《晋书·载记(十四)》说他:“性宏达,神气爽迈,幼怀远操,不屑时荣。”故苻坚赞扬他是:“吾家千里驹也。”
就是这个“千里驹”,他“不屑时荣”,不重为官,所以对于叔父苻坚对他的重用并不满意,也不领情,《晋书》说他“不得已起而就官”。《晋书》载记说他,“及为方伯,有若素士,耽玩经籍,手不释卷,每谈虚语玄,不觉日之将夕;登涉山水,不知老之将至”,“在任甚有称绩”。然而“称绩”何为?翻读史书,却未见记载。就是移民万户至青州的事,仅见于《晋书·苻坚载记(上)》,要作为他的“称绩”,也比较勉强。
东晋太元八年即383年的淝水之战,苻坚大败,前秦迅速衰亡。第二年东晋派谢玄率军收复北方领土,谢玄遣淮阴太守高素征伐青州,军至琅玡。晋军离广固尚远,符朗就遣使到彭城,面见谢玄求降,谢玄应允。苻朗被东晋封为员外散骑侍郎,迁居扬州,后遭杀害。这期间,广固形势急剧反复变化,如东晋齐国内史蒋喆杀乐安太守辟闾浚,占据广固,背叛东晋;北平原太守辟闾浑起兵讨伐,又攻占广固。东晋便任命辟闾浑为龙骧大将军、幽州刺史,镇守广固城。《资治通鉴》(晋纪三十)有载:太元十九年即394年十一月,后燕慕容农曾败浑于龙水,攻取广固城,仍以辟闾浑镇守。《益都县图志》也记述这一史实,并予以分析。
总之,从东晋太元九年即384年,苻朗降东晋,至隆安三年即399年,慕容德攻占广固城,计16年时间,广固城及青州地区属于东晋,不过,其中还包括后燕一度攻占的时间。然而,实质上还是辟闾浑割据。
南燕定都广固城
四世纪末期,中国北方大地仍然处于纷乱之中。拓跋珪建立的北魏迅猛兴起,慕容垂建立的后燕与北魏之间几经攻伐,最后后燕惨败。东晋太元二十一年即公元396年,慕容垂死后,子慕容宝继位。拓跋珪率40余万大军攻打后燕,隆安元年也就是公元397年九月,北魏攻取后燕都城中山(今河北定县),慕容宝逃向龙城(辽宁朝阳),后燕名存实亡。这时,慕容氏一族唯有慕容垂的弟弟慕容德尚保存有一定的实力,他官居车骑大将军、被封为范阳王,镇守邺城,被拥戴为燕王。北魏大军将至,慕容德被形势所迫,于隆安二年即公元398年,率邺城户四万、车二万七千乘,将迁徙滑台(今河南滑县东)。滑台守将降魏,慕容德处境非常艰难。何去何从呢?对此,重要的典籍都全面记述了他决定进军广固城、并作为都城的过程,其中,以《晋书·慕容德载记》和《资治通鉴》记载最为翔实,不过,两部重要的典籍所记内容多有相同之处。
当时,慕容德问计于群臣:“抚军失据,进有强敌,退无所托,计将安出?”谋臣张华的意见是,攻取彭城(今徐州)而据之,因为彭城“阻带山川,楚之旧都,地险人殷,可攻而据之,以为基本”;北地王慕容钟等皆主张反攻滑台;而尚书潘聪的一席话最令人信服。他首先指出彭城、滑台二地之弊,不宜为都。他说,“滑台四通八达,非帝王之居”,且北魏、西秦在侧,时不安宁。彭城则“土旷人稀,地平无险,晋之旧镇,必距王师。又密迩江、淮,水路通浚,秋夏霖潦,千里为湖。且水战国之所短,吴之所长,今虽克之,非久安之计”。而“青齐沃壤,号曰东秦,土方二千,户余十万,四塞之固,负海之饶,可谓用武之国”,若占据青齐、定都广固,是“二汉之有关中、河内也”。慕容德听了潘聪的意见后,仍然犹豫不决,又去请教灵岩寺高僧朗公,朗公亦说:“潘尚书之议可谓兴邦之术矣……宜先定旧鲁,巡抚琅邪,待秋风戒节,然后北围临齐,天之道也。”
慕容德听取各方面的意见,最后决计进军青齐。燕军一路势如破竹,青齐郡县望风而降。慕容德“进据琅邪,徐、兖之土附者十余万,自琅邪而北,迎者四万余人”。慕容德设置守宰,安抚百姓,又严令军士,禁止劫掠,百姓高兴,执酒接迎于道。这时,慕容德派使规劝东晋齐郡太守辟闾浑降燕,但浑不从,企图固守广固。慕容德即遣慕容钟率军两万,围攻广固。辟闾浑见燕军压境,所辖郡县纷纷降燕,他见大势已去,便弃城带妻逃奔北魏,慕容德派遣射声校尉刘纲追杀。隆安三年即399年八月,慕容德进入广固城,占领“左有负海之饶,右有山河之固”的青州地区,定广固城为国都。次年即公元400年正月,慕容德在城之南郊举行大典,更名备德,尊称皇帝位,改元建平,正式创建南燕国。
从东晋隆安三年即399年,慕容德攻占广固城而定都,青齐地区归属南燕,此乃七次易主。
慕容德励精图治
慕容德其人,多种史书都有记载,且评价颇高。《宋书·慕容德载记》说他,“博观群书,性清慎,多才艺”,“论军国大谋,言必切至”。他久经沙场,若干次交战中胜时为多,他审时度势,深谋远虑,是慕容鲜卑族中杰出的政治家和军事家。所以,他在后燕将亡之际,能够临危受命,挽狂澜于既倒,转战南北,慎重定都于广固,继后燕之后创立南燕国。他头脑清醒,对大局了然于胸,他深知西有后秦,北有北魏,南有东晋,在多个强国面前,新创立的南燕国只有励精图治,发奋图强,方能立足。因此,他立即采取了多方面的措施,以富国强兵,与强国抗衡。
招揽人才 修明政治
周览历代兴衰之事,要成就一番事业,非有人才不可。“为政之本,莫过择人”,慕容德深谙欲修明政治、建设强国,必须招揽人才的道理,并且心识力行。慕容德进军青齐到莒城时,渤海太守封孚来降,“德大喜曰:‘孤得青州不为喜,喜得卿耳!’”慕容德求贤若渴的心情溢于言表。封孚跟随慕容德,为南燕政权的建立多有政绩。隆安五年即公元401年,慕容德与群臣登营丘,望晏婴冢。问晏婴后人晏谟齐之山川形势,贤哲旧事。晏谟画地为图,历对详辩。慕容德大加赞赏,并授予尚书郎之职。慕容德重视人才,选贤任能,可见一斑。不仅如此,他还广开言路,抑制阿谀奉承之徒,激励敢于直言的诤臣。史家对他“宴群臣于延贤堂”一事,多津津乐道,并且记述得生动形象。
酒酣,慕容德问群臣:我“可方自古何等主也?”青州刺史鞠仲立即谄媚说:陛下“少康、光武之俦也”。德令赐仲帛千匹。仲以为太多不敢接受。德曰:“卿知调朕,朕不知调卿乎!卿饰对非实,故亦以虚言相赏。”韩范进曰:“臣闻天子无戏言,忠臣无妄对。今日之论,上下相欺,可谓君臣俱失。”德大悦,赐范绢五十匹。“自是昌言竞进,朝多直士”,一时形成政坛精英聚广固的兴旺昌盛局面。
强国之本 振兴经济
慕容德至明,国家强盛,其根本在于国力雄厚、百姓殷富,因此他极其重视发展经济。他在群臣的辅佐下,采取了一系列相应的措施。首先,慕容德注重发展与制造兵器和百姓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手工冶炼业;其次,注重直接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制盐业。在《晋书·慕容德载记》里这样写着:“立冶于商山,置盐官于乌常泽”,目的明确,就在于“以广军国之用”。商山,在今淄博市东北,亦名铁山。元代于钦《齐乘》(卷一)引《齐记补》云:“南燕建平三年立冶,逮今鼓铸不绝。”乌常泽,即今寿光市东北大家洼一带,慕容德在此设立盐官,开发并管理盐业,增加了南燕的财政收入。
慕容德还采纳尚书韩卓(“卓”左旁有“言”)的《上疏》建议,一是“广农积粮”,大力发展农业生产,“进为雪耻讨寇之资,退为山河万全之固”。二是针对青齐境内“或百室合户,或千丁共籍”之弊,进行户籍整顿。派“车骑将军慕容镇率骑三千,缘边严防”,令韩卓(有言旁)“巡郡县隐实”。结果仅十余万编户的青州,竟查出“荫户五万八千”,数目惊人。通过这一清查,南燕国内劳动力倍增,赋税收入也随之增加,富国殷民的效果非常显著。
提倡儒学 发展教育
上文已述,慕容德“博览群书”,他对于以儒学为主导的汉文化思想很是推崇,并用以教化民众。对此,他也采取了有效的措施。这便是:首先,称帝伊始,“建立学官”。这是他学习汉人历代政权倡导教育的一个重要举措,挑选公卿以下子弟及二品士门二百人为太学生,传授儒家文化,培养人才。其次,“大集诸生,亲临策试”。慕容德对“学官”非常重视,经常亲自到场,集合太学生,进行“策试”。之后,与官员及太学生们共餐宴饮。场面其乐融融,对人亲和可掬,一个礼贤下士的君王形象跃然纸上。再者,“乘高远瞩”,仰慕贤哲。慕容德有时“策试”宴饮之后,乘兴与官员及太学生们登高望远,畅叙胸怀。有一次,临高远眺,他对尚书鲁邃盛赞齐鲁多君子,感叹往昔盛况空前的情景,表现了他发展教育、兴创“学官”、培养人才、力图大治的宏图愿景。
养兵厉甲 壮大军旅
慕容德十分明确,欲强国,必须“养兵厉甲”。它占据青齐、称帝以后,亟思壮大军旅,“据三齐之地,藉五州之众,教之以军旅”,使军队数量和质量迅猛上升,其战斗力也迅速提高。东晋元兴元年即402年,司隶校尉慕容达叛乱,被迅速平定。慕容达逃往北魏,慕容德遣师追歼,与魏军战于济北摽榆谷,“魏师败绩”。这次战争规模虽然不大,但也可足以显示南燕军力的不可小觑。
次年即403年,东晋发生桓玄篡逆事件,政局不稳,中书侍郎韩范上书,分析形势,建议用兵,劝慕容德“以步骑一万,建雷霆之举,卷甲长驱,指临江、会”。这时,慕容德直抒“先定中原”、再“饮马长江”的壮志。“于是讲武于城西,步兵三十七万,车一万七千乘,铁骑五万三千,周亘山泽,旌旗弥漫,钲鼓之声,振动天地。”由此可见,南燕的兵势之强,已经非同一般。南燕国势最盛时,“东至海,南滨泗上,西带巨野,北薄于河”,成为当时举足轻重的强国之一。元兴三年即公元404年,桓玄篡逆失败,东晋形势大乱,“德以慕容镇为前锋,慕容钟为大都督,配以步卒二万,骑五千,克期将发”。但因慕容德“寝疾”而“罢兵”,他只能遗憾于九泉之下了。
慕容超昏聩误国
东晋义熙元年即公元405年九月,南燕皇帝慕容德病逝。因为慕容德诸子早年在战乱中被杀,所以他的侄子慕容超被立为太子,继承皇位,改元太上,大赦,封赏官员。尊母段氏为皇太后,谥父慕容德为献武皇帝,庙号世宗。
南燕国立国不久,慕容德时期虽然一度比较强盛,但是在北魏、后秦与东晋三强之间,毕竟地域偏小,又新立国,客观地说,新国立后而久盛就是相当困难的。所以,一生谨慎的慕容德自知国力不足,没有兴动什么大的干戈。然而,慕容超不管是声望,还是在执政能力方面,都比他的叔父相去甚远,他刚愎自用,昏聩无能,任用奸佞,这样就进一步加速了南燕国的灭亡。南燕一世而兴、二世而亡的历史,给后人留下了很多的思考。
内乱骤起 社会动荡
慕容超凭金刀广固认叔,被立为太子,自然引起了部分慕容氏宗室贵族的不满。慕容超继位以后,不是体察形势,而是心胸狭窄,猜忌功臣,重用奸佞,把慕容钟等宗室、段宏等外戚皆出藩于外,公孙五楼则为武卫将军、领屯骑校尉,内参政事,“专断朝政”。慕容超的所作所为,又进一步激化了他与慕容宗室、外戚间的矛盾。慕容德旧臣封孚忠心劝说:“钟,国之宗臣,社稷所赖;宏,外戚懿望,亲贤具瞻。正应参翼百揆,不宜远镇方外。今锺等出藩,五楼内辅,臣窃未安。”封孚屡谏,超不接纳。这样,政令多被权佞左右,朝政日非。一次朝会,超问封孚:“朕可与谁相比?”封孚气愤回答:“桀纣。”超羞怒,封孚从容昂首走出殿外。故而超掌权不到一年,终于酿成了众叛亲离、互相攻杀的混乱局面。对此,《晋书·慕容超载记》有比较详细的记载。东晋义熙二年即公元406年,慕容法与慕容钟、段宏等“谋反”,慕容超大肆杀戮,致使“青土振恐,人怀异议”,社会动荡不安。
不恤政事 畋游是好
南燕国内乱,侍中慕容统、右卫慕容根、散骑常侍段封被杀,仆射封嵩遭车裂,镇西大将军余郁被群盗杀害。段宏、慕容法奔于北魏,慕容钟、慕容凝逃于后秦。这就极大地削弱了南燕国的统治力量,慕容超则不恤政事,迷于游猎作乐,致使奸佞专权,言路闭塞。公孙五楼“专总朝政”,“叔父颓为武卫、兴乐公,兄归为冠军、常山公,五楼宗亲皆夹辅左右,王公内外无不惮之”。时人有语:“欲得侯,事五楼”,有个蝇营狗苟之徒王俨“谄事五楼”,“出为济南太守,入为尚书左丞”。政治上奸臣当道,直士、老臣每有谏言,慕容超则大怒“不答”,“自是百僚杜口,莫敢开言”。朝堂政治如此,慕容超在经济上更不能休养生息,反而“赋敛繁多,事役殷苦”,致使“百姓苦之”,社会矛盾进一步激化、加剧,朝野一片混乱。此时的南燕国,民怨沸腾,人心丧失,已是岌岌可危于风雨飘摇之中了。
随意用兵 结怨邻国
更有甚者,慕容超狂妄自大,不知所以,随意用兵。有一次,宴饮群臣于东阳殿,席间“闻乐作,叹音佾不备”,超为了满足自己的淫乐,欲寇晋边,“掠晋人以补歌伎”。韩卓(左有“言”旁)等大臣立即苦谏劝止:当前,“宜闭关养士……不可结怨南邻,广树仇隙”。超不听,蛮横地说:“我计已定,不与卿言。”即刻,派遣斛谷提、公孙归等带领骑兵攻陷宿豫(今安徽宿迁),掠男女二千五百,交太乐教以乐舞。并且,慕容超还论功奖励斛谷提、公孙归等,慕容镇苦谏:说公孙归等是延兵生祸,“残贼百姓”,不可受奖得封。慕容超又是大怒不答。
这样,南燕国朝堂乌烟瘴气,青齐域内民怨沸腾,又骚扰边境,结怨东晋。已经千孔百疮的南燕国,内外交困,危机四伏,慕容超将面临的是灭顶之灾!
刘裕灭燕夷广固
东晋义熙五年即公元409年三月,刘裕向皇帝上表请求讨伐南燕,朝议多以为不可,“惟左仆射孟昶、车骑司马谢裕、参军臧熹以为必克,劝裕行”。四月,刘裕率军十几万,开始北伐。六年即410年二月,刘裕攻陷南燕国都广固城,“送超诣建康,斩之”。从此南燕灭亡。
刘裕灭亡南燕国,从进军到全胜,仅用一年时间,何其速也!这是为什么呢?
善抓战机 师出有名
东晋以刘裕为首的“义军”,已经全面平息了桓玄的篡逆内乱,政局已较为稳定。义熙四年即408年,刘裕“入辅”,“授侍中、车骑将军、开府仪同三司、扬州刺史、录尚书、徐兖二州刺史”,他注重在经济上减轻徭役赋税,修复水利设施,使社会矛盾得到一定的缓和;在政治上限制司马氏家族的势力,树立自己的权威;在军事上重用刘穆之、王镇恶等谋略将帅,以强军势。他大权在握,威望蒸蒸日上。而相比南燕国呢,却处于每况愈下、渐趋衰亡的气象(上文已述)。两相比较,从战略上预见,战局胜败已明。更有甚者,慕容超不听规劝,为己淫乐,肆意用兵,制造矛盾。义熙五年即409年二月,两次派兵骚扰晋境,掳掠男女为乐妓。所以,“气吞万里如虎”的大军事家刘裕,及时抓住战机,伐燕师出有名,故而支持刘裕出兵的将帅们,都“以为必克”无疑。
挥师北上 轻易过岘
刘裕率车步水骑大军,从建康出发,北伐南燕。开始大军舰船“自淮入泗”,到下邳后,留舰船辎重,步进琅玡,晋军进入南燕之境。沈约在《宋书·本纪第一》中就记载了刘裕军事家的远见卓识。当时有人担心:如果南燕据险扼守大岘,刈粟清野,以绝进军之资,晋军不仅难以有战功,反而不能安全返回。刘裕却胸有成竹地说:鲜卑人不能深谋远虑,“不能清野固守,为诸君保之”。果然,慕容超不听公孙五楼、贺赖卢、慕容镇等人的规谏,断然决定:不依险阻断大岘关,也不坚壁清野,而是放晋军入关决战。慕容镇指责超“酷似刘璋”,超大怒,“收镇下狱”。《宋书》写刘裕:“公既入岘,举手指天曰:‘吾事济矣!’”(大岘,即今临朐与沂水之间的穆陵关)每读史书至此,笔者即生疑窦。亡国之主一般都昏庸,几成历史规律。然而慕容超昏聩到不守险隘、自取灭亡的地步,似使读者难以置信。如上文写到的段龛不在黄河设防的情境相似,是否是史家所为呢?当然,正如毛泽东所评“守大岘亦无用”,即使守岘,也难逃覆亡命运。
超败临朐 困守广固
刘裕北伐以后,慕容超先派公孙五楼、贺赖卢及段晖等率步骑五万屯临朐。刘裕过大岘以后,超才自将步骑四万前往助战。上文已经分析,慕容超在战略上已成输局,那么至此,在决战临朐的战场上,无疑必败于大军事家刘裕的麾下。起始,超派公孙五楼帅骑进据巨蔑水,抢占水源,但刘裕前驱将军孟龙符已至川源,五楼战败而返——慕容超在战场的具体战术中又先输一着。接着,刘裕部属战车4000乘为左右两翼,方轨稳妥徐进,两军鏖战于临朐城南,南燕骑兵受阻——慕容超再输一着。两军激战直至日头偏西,“胜负犹未决”,这时,刘裕急令谘议参军檀韶率领精锐,绕道直攻临朐,城中少备,即刻攻陷,“斩其牙旗,悉虏超辎重”,并获超马、辇、玉玺、豹尾等——慕容超三着败定。刘裕亲击战鼓,鼓舞士气,斩南燕大将段晖等十余人,大破燕军——刘裕全局胜定。临朐决战,慕容超大败,单骑逃回广固城。
裕破广固 灭燕屠城
刘裕进军至广固,“既屠大城”;慕容超退保小城。“大涧甚广,因以为固”,广固城固若金汤、以易守难攻著称,那么,刘裕是怎么攻破广固城的呢?从资料分析看,主要有五个方面的举措。首先,长围而困之。刘裕令军士筑起三丈高的围墙,还在围墙外又挖掘三重深沟。这就从气势上压倒对方,以绝守城者出逃的希望。其次,军需物资充裕。刘裕占青齐大地以后,就齐地赋粮储资,全部停止了江、淮的漕运。这样,一方面就近取资,资源丰富,另一方面可以集中全力以攻城。其三,招抚纳降,瓦解南燕军心。刘裕对于降者“援才授爵”,所以南燕军民倒戈者不断,“七月,南燕尚书垣尊及弟苗逾城来降,裕以为行参军”;“河北居民荷戈负粮至者,日以千数”;其后,尚书张俊降裕;刘裕又表韩范为散骑常侍,招范归降……南燕军心动摇。其四,堵塞五龙口。刘裕听从玄文建议,塞五龙口,河水上涨,淤塞气闭,“城中男女患脚弱病者太半”,失去了战斗能力。其五,张纲为刘裕制造攻城器械。《慕容超载记》中记载具体:“张纲为裕造冲车,覆以版屋,蒙之以皮,并设诸奇巧,城上火石弓矢无所施用;又为飞楼、悬梯、木幔之属,遥临城上”。这样,广固军民守城无望,出降者不断。东晋义熙六年即公元410年二月,尚书悦寿开城门纳晋师,于是,刘裕攻陷广固,慕容超出逃被捉。
刘裕气愤广固城久攻不下,要全部坑杀城中军民。后刘裕听从了韩范的谏言,赦免汉族士民,但仍杀死鲜卑王公贵族以下三千多人,将妇女儿童一万多人赏给将士。“夷其城隍,送超诣建康,斩之”,南燕灭亡。至此,百年广固历经七次攻战,四次屠城,八次易主,地归东晋。
从此,青齐大地上的南燕国灭亡了,广固城被夷为平地;青州古城的建筑史又揭开了新的一页。 (张景孔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