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别具风彩的旗城庙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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别具风彩的旗城庙宇

  

  从前有句俗话:“明修长城清修庙”,青州旗城不仅庙宇众多,而且别具风彩。
  满族旗城始建于清雍正八年(1730),最初城内的庙宇有:敕建普恩寺、敕建福应寺、关帝庙四座(其中北大庙与正白旗关帝庙为最大)。其他还有弥勒阁、火神庙、龙王庙、马王庙、五圣祠等。道光元年,八旗16佐每佐又建立了一座土地祠(全城共16座)。庙内所祀之神有:释迦牟尼、文昌帝君、观音、弥勒、关帝、药王、龙王、马王、火神、瘟神、炮神、城隍、土地等。此外,为纪念僧格林沁,同治四年又在北门外建立了一座僧王庙;民国初年,北城著名人士寇显庭、关恭正又集资筹建了供奉吕祖与行医相结合的宣化会。
  满族最早信奉萨满教,其教义尊崇天神和祖先神灵。认为天上、地下和人间形成三界,人世间的祸福由天神和地鬼所主宰,这与道教、佛教有相通之处。满族在入关之前已接受汉文化影响,游牧文化与农耕文化两者相融,其中自然包括宗教信仰。青州驻防城建于雍正年间,而雍正皇帝胤禛就笃信佛教。他在一首题为《自疑》的诗中写道:
谁道空门最上乘,谩言白日可飞升。
垂裳宇内一闲客,不衲人间个野僧。
  他未继承皇位之前,在诗里曾把自己称为未剃渡的“野僧”,自号“破尘居士”。康熙将《圆明园》赐给他,他又自称“园明居士”,表示他身虽不出家却在家修行,这也许是他不与兄弟们争夺权力的一种自我表白;但他继位之后仍然提倡佛教。他在宫中举行过法会,请有学识的僧人亲自为之说法。他认为佛教的因果报应学说“有补于人之身心”,儒、佛、道三教有共同的目标——教育百姓如何做人。因而组织名僧校勘藏经,刻释名典,并在全国修缮古刹名寺。清代前期,由政府投资先后在北京承德等地,修建了喇嘛庙数十座,这对团结蒙、藏民族,稳定边疆有着特殊意义。青州的法庆寺就是顺治年间,用国库帑银扩建的。清政府既然把宗教当作教化和统治各族群众的策略,在新建的青州驻防城中,皇帝敕建寺庙就是理所当然的了。
  北城庙宇中规模最大的是敕建普恩寺和福应寺。雍正皇帝亲笔赐名,落成之后于雍正10年(1732),阴历10月27日至29日,举行了三天隆重的建醮开光庆贺典礼,这在宫廷档案中都有记载。
  普恩寺(俗称东大庙),东门里都毗邻统府,庙门上高悬《敕建普恩寺》匾额。进庙门两边是四大金刚,迎面为韦陀神;前院大雄宝殿供释迦牟尼,形象高大庄严,金碧辉煌。两边排列十八罗汉,神态各异,栩栩如生。释迦牟尼背面为南海观音站像,海水、紫竹林与善才龙女,均为彩塑。后院是魁星阁,供文昌帝君。庙内有专职僧人,据《青社琐记》记载,经费开支每年银137两。寺庙对面高筑戏楼一座,雕梁画栋,流光溢彩。每逢年节,出征凯旋或新官上任,都请戏班子在此唱戏以示庆贺。
  1929年冬,青州各派军阀为争夺地盘混战,北城副都统吴延年参与其事,遭到八旗兵民的一致反对。吴被迫下野出走,军队和八旗组织解体,人员大批外流。窦宝章趁混乱率土匪进城抢劫,最早遭到破坏的是都统府和普恩寺。我就出生在这一年,等我记事的时候,都统府和普恩寺已不复存在,其他庙宇大部分仍然保留。
  福应寺在西门里(即城隍庙,俗称西大庙)。我幼年时曾跟我爷爷到福应寺烧香祭祖。庙门左右有两座旗杆,顶为筒瓦挑檐,脊有吻嘼,庙门悬挂《敕建福应寺》匾额。进门有钟、鼓二楼。庙内分南北两院,前院及大殿前有七棵古松,树的品种不同,姿态各异,苍劲挺拔,十分壮观。正殿巨大的佛龛内供泥着塑城隍,两边为童男童女,判官小鬼。左侧台上另有一尊木制城隍,轿子和旗、锣、伞、扇。室内东西墙上画着城隍出巡的彩绘长卷。
  据民间传说,城隍爷为一城之主,司人间生死祸福。每年五月二十五,人们用轿子抬着木制城隍出巡,旗罗伞扇前导,笙管笛箫齐奏。仪仗队持刀、枪、剑、戟、斧、钺、钩、叉,庄严肃穆,声势浩大。队伍沿八旗在城内巡视一圈,最后出南门,在军教场由驻防将军(后改为副都统)率官祭拜,举行回銮式。这一天,北城倾城出动,方圆十几里的群众和南城的汉人,东关的回民也来看热闹。广场上人山人海熙熙嚷嚷,说书的、唱戏的、卖艺的、做小买卖的,形成一个极大的“山会”,使祭神与娱乐活动,经济活动汇集成成一体。
  福应寺前院东西厢房各4间,东房供马王、药王、瘟神、山神;西房供火神、龙王、炮神、土地。满族的先民的生活方式以狩猎与骑射为主,对马王与火神十分崇拜。每年春、秋季祭马,已成为皇家礼仪的定制。青州驻防八旗早期是以骑兵为主的野战军队,军马编制为3231匹,在沂、鲁二山设有两处军马场,人与马终日为伍,须祈求马王爷的保佑。马王神像是马首人身,穿绣花红袍,执笏板端坐,这在我的幼小心灵中留下极深的印象。特别是马王的额头正中有一只眼睛,像传说中的二郎神。爷爷对我说,这只眼能识别人间善恶。所以北城人打架,威胁对方时常说:“不给你点厉害,你就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!”
  北城的正黄旗有一座五圣祠,祠里也供奉马王、药王、火神、龙王、瘟神,这些“神”都是与人们生活密切相关的自然神,它体现了满族先民的遗风与满汉文化的融合。
  关于炮神,我爷爷称呼叫“炮爷儿”。听老人们传说,镇江战役中青州兵炮手守北门炮台,打得洋鬼子的血肉横飞。后大批鬼子蜂涌而至,炮手们身陷重围寡不敌众,遂点火将炮炸毁,与鬼子兵同归于尽,因此,后人立神像年年举行祭祀。
  其实,炮神之祭早在天聪五年(1631)皇太极造红衣大炮,镌以“天佑助威大将军”时,即行祭炮之礼。顺治奠鼎燕京之后,每年秋末将大炮陈列于芦沟桥,席地为坛,八旗都统补服上香,三跪九叩,献礼读祝。康熙皇帝出征凯旋,也在德胜门外举行过祭炮仪式。乾隆十四年起,北京满洲火器营每年秋赴芦沟桥实弹操炮,演习前先祭八旗子母神炮。在《青社琐记》中,对北城寺庙香火钱和祭枪炮神的银两数额也有记载。可见,祭枪炮神已是鸦片战争前的“祖制”--这是我后来查阅历史资料才知道的。
  福应寺的后院东、西两殿供关帝和吕祖,正面大殿是皇帝敕建的《昭忠祠》,殿内北墙上悬挂着皇帝的圣旨和诏书。祠堂正中有两座石碑,两边的供桌上摆着密密麻麻的木制牌位,那是祖上历次出兵打仗,在外为国捐躯的烈士。我问爷爷,石碑上写的是什么,爷爷说那都是打洋鬼子的事。我问哪来的洋鬼子,爷爷说:“你年纪小,说你也不懂,长大就知道了。”
  后来,直到我写《青州旗城》查阅史料,才知道这两座碑是第一次鸦片战争,青州八旗出兵镇江为捍卫国土壮烈牺牲的烈士而建立的。一方是道光帝诏旨敕建《昭忠祠》,勒石立碑,铭文彰志,青州知府李廷杨撰写碑文(简称《显忠碑》);同时,镇江各界人士为纪念青州兵殉难将士,在镇江城西门里建立《青州驻防忠烈祠》,镇江知府崔光笏撰写碑文(简称《忠烈碑》)两座石碑一直保留在北城西庙的昭忠祠内。
  福应寺留给我印象最深的是,走进庙门回头看,门额上悬挂着一架八尺长四尺宽的木制算盘,算盘上刻了一幅对联:
人莫兴高自有生成造化
事由天定何须巧用机关
  算盘的横梁刻着“不由人算”四个大字,这是旗城家喻户晓,老幼皆知的“算匾”。
  据青州县志记载:“咸丰十一年(1861),春二月,皖匪(捻军)犯县境,乡团及驻防军御之不克,匪杀掠而东。秋八月,复由县境西去……”这里所说的“驻防军”,即指北城出兵淄河迎击捻军,在民间留下的一个故事:
  当时,旗城有两个同期为官的佐领,一个叫恒善,一个叫瑞善。恒善年轻,血气方刚,作战骁勇,多次立过战功,这时新婚不久正在得意之时。他暗想:八旗中有一名协领缺额还没补上。现在,僧格林新亲王正在山东追剿“长毛子”(即捻军),我如出战立个头功,一定会晋升提职,那就是双喜临门了。于是极力向协领提议要求出战。瑞善比他年纪大,谙兵法,静观敌情认为出师不利。但他猜透了恒善的意图;而且顶头上司好大喜功,又不听劝阻。此时捻军日渐逼近,军情十万火急,副都统在协领一再请求下,答应派一员佐领带五百兵出战,其他大部兵力守城。可是两个佐领派谁去呢?恒善提议抓阄儿,抓到“去”字带兵出战,抓到“留”字在家守城。不料,恒善暗地串通写阄儿的人,在两个纸条上都写上了“留”字,瑞善察颜观色,看出其中有鬼,但留城御敌正合他的心意。
  恒善瞒过别人心中窃喜,告别新婚妻子,领兵匆匆奔赴淄河。两军交战,青州兵用鸟枪射击,打一枪装一次药,捻军手持用竹杆削尖的长矛,锋利无比,纵马冲杀,青州兵来不及装药,五百兵大部死伤。恒善阵亡,新婚妻子便成了寡妇;瑞善却补缺晋升为协领。事后,瑞善做了一架巨大的木制算盘,捐赠到西门里的福应寺,做为匾额悬挂于庙门内侧。意思是说:天意不由人算!
  青州满族人还有敬奉关羽的习俗。驻防武官多崇尚关羽的儒将风度,不少人家中挂着关老爷画像,有的供铜像或泥塑。北城的四座关帝庙,最大的一座在城东北角,俗称北大庙。庙基高达丈余,庙台拾级而上,与城墙高度相等,顶为黄琉璃瓦,从城外远望,似一座耸立于城堞之上的宫殿,极为壮观。我们家离关帝庙很近,幼年时仍保留完好,孩子们经常在台阶两边的石板上打滑梯。进庙院两边有钟、鼓二楼,正殿悬挂“义高千古”匾额。关老爷为坐像,丹凤眼,卧蚕眉,一手持卷一手捋髯,坐观“春秋”。左有关平,右有周仑,威武而富有神韵。偏殿有赤、黄二匹战马。正殿悬挂一幅对联:
赤面秉赤心骑赤兎追风时时不忘赤帝
青灯观青史仗青龙偃月处处无愧青天
  满族人为什么崇拜关帝呢?清人王嵩儒在他的满文译本《三国演义》中写道:“本朝为入关之先,以翻译《三国演义》为兵略,故其崇拜关羽。其后有关羽显灵卫驾之说,上屡加封号,庙祀遂遍天下”。顺治九年,福临皇帝敕封关羽为“忠义神武关圣大帝”,以后规定每年五月十三日遣官致祭。
  北城也有关羽显灵之说:北城出兵淄河大败后,不久捻军数万人浩浩荡荡从城北大道上过境,八旗守军极度恐慌,紧闭四门怕捻军攻城。令人意外的是捻军两次过境都没攻城,由此便附会出一个传说:捻军趁淄河大捷原想夜间攻打北城,因为夜里看见城堞上灯火通明,一个红脸大汉持青龙晏月刀立于城头,长须飘洒,杀气腾腾,所以未敢攻城。据说,第二天有人见北大庙庙门大开,关平所牵的战马混身汗渍,于是人们纷纷传说,这是“关老爷显圣!”
  北城人崇敬龙王也有传说:建城之初,每旗凿井两眼,一眼供人吃水,一眼专为饮马。这种布局用水虽很方便,但因地质缘故,井水咸淡不一,而多数水井苦涩。城西北角有一口双眼井,水最甜最清,传说这里水脉直通青州南城西门外的范公亭,水是范公所赐。因此,北城在井上修了一座龙王庙;逢年节还遣派官员到范公亭上供。据说有人做过试验,从范公井撒下一把麦糠,很快能从北城的双眼井水中飘上来。后来,有人进而夸张地说,从范公井扔下一只鸭子,不一会儿能从北城的双眼井凫出水面!
  北城八旗组织解体后,在漫长的动乱年代,由于兵燹战火的洗劫,城内众多庙宇相继被毁。只有福应寺(西大庙)保留到解放后的60年代,而且香火不断。据此,北城民间曾流传过这样一个故事:
  西大庙建庙之初,有个乡下人抗着七棵松苗到北城集市上树卖,赶集的有个白胡子老头儿,见这七棵树是七个品种,棵棵都是好苗,便付了钱叫他把树苗送到北城西门里,路北的大院里。说完话一转脸儿,老人不见了。乡下人按老头说的把树送到北城西门里,一看是座城隍庙,才知道是城隍爷买树。
  这七棵树种下去长得很旺,没有多少年就长成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。解放战争时期,国民党李弥的军队占了北城,他们进庙拆房杀树,有个士兵在树上觉着天旋地转,一头栽下来死了!人们说这是城隍爷显灵,吓得他们再不敢拆庙杀树了。所以庙里香火一直不断……
  其实,香火不断是因为庙里的镇江纪念碑和众多烈士牌位,寄托着后人对先辈的崇敬和怀念;同时,人民政府认为这是青州满族的光荣,对纪念碑和庙宇也予以保护。
  1964年,县里修建西门水库的水闸,水利局的某人看中了北城西庙的七棵松树,别出心裁要用木板做水闸。北城群众不同意杀树,但庙和树均已成为公产。水利局将树砍倒拉走;两座纪念碑运往县博物馆,福应寺空洞无物,不久便废圯了!
  此外,青州驻防将军与副都统还多次代表皇帝,到泰山进香和祭祀尧陵。顺治初年,清廷在北京阜成门建立了历代帝王庙,供奉自伏羲至明太祖等有创业功绩的帝王;并制定了皇帝向历代帝王致祭的礼仪。凡派遣王公代祭,承祭官必须着朝服,行三跪九叩大礼,可见其规格之高。青州都统替皇帝上泰山进香,原先我是听老人们传说,后来我从《濮州志》上发现:自同治朝起,皇帝先后八次派青州驻防副都统春福、德克吉纳、噶噜岱、英慈等,作为钦差去谷林(在山东鄄城西南之谷林寺)向尧陵致祭。有时候,因濮州与鲁西南遭遇水灾,承祭官便在巨野,郓城等地举行遥祭。由此可见,清代皇家对青州驻防八旗是非常重用的。   (李凤琪)
 
 
普恩寺原图
 
 
福应寺原图
 
 
城隍爷
 
 
 
昭忠祠碑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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