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9年,我已跨越花甲门槛,成了儿孙满堂的老人。人上了年纪,身体出点小毛病,是正常现象。七月初,我患了杂症,医生说是疱疹,就是俗称的缠腰蛇。浑身酸软,头痛欲裂,打针、吃药,见效都不大。刚开始,我不敢告诉母亲,坚持每天到西街古柏园去给母亲请安问好。这几天病情加重,闭门谢客,已有两三天没按时去探望母亲了。
娘是儿的护身符,儿是娘的心头肉。几天没见我的面,老娘便坐不住了。第四天早上,年逾九旬的老娘,背着妹妹,饭也顾不得吃,偷偷溜出园子,拄着拐棍,迈着小脚,穿街过巷,颤颤悠悠地来纳百园看我。
得知我病了,娘急得满头冒汗,急切地问道:“孩子,这是怎么了?”
“娘,没啥。只是中暑罢了。”为了解除老娘的担忧,我尽量忍住疼痛,面上挤出一丝笑容。
“来,让娘给你揉揉、扽扽,出出火。”说着,不容我回话,绾绾袖子,就给我拾掇起来。
我不能违背娘的好意,任凭她拾掇起来。在老娘拾掇时,我脉脉地端详着她,一件往事油然袭上心头,挥之不去:
那是1975年,正处在人民公社时代。我刚满十六岁,还是一个孩子,在朱良村一大队果园当护林员。
到了秋天,园子里苹果、梨儿、核桃都成熟了。我们的任务,是看管果木,防止有人来偷窃。为此,我们兢兢业业,白黑值班,片刻不敢偷懒。
我村的果园,紧挨着青垦路。那时候,青垦路只修到阳河,还没有全程开通。当时的青垦路,还是土路,晴天尘土飞扬,雨后一片泥泞。路面也很窄,两辆车会车紧卡紧,勉强能错开。
看管园子,是一件苦差事。到了晚上,我们将麻袋片铺在园子里,地当床,天作被,在上面睡觉休息。
秋天的夜里,风凉,露水也大。因为年轻,没有这方面的知识,睡着后着了凉,头痛发烧,非常难受。我到镇卫生院,去找一个老中医看病。他是良孟的,给我把了下脉,严肃地说:“啊,头疼,你是有脑子病吧?我给你治治,准保会好的。”
他给我开了几付中药,还给了些西药片。回家后,一连治疗五六天,却一直不见效,头痛反而更加厉害了。
我娘看我这么痛,比谁都着急。她说:“南道上徐继尧也曾得过头疼病,他娘给他扽了扽就好了,我也给你扽扽吧。”
懵懂无知的我,只知道有娘在就什么都不用怕。我静静地靠在娘身上,任娘给我揉来揉去,那种感觉,是那么亲切,那么温暖。
“哎呀,娘,好疼……”娘狠劲扽了两把,我疼得头上冒汗,不由得喊起来。
“臭小子,忍着点。火这么大,你看,都起紫疙瘩了,不下狠还行?”其实,扽在儿身上,疼在娘心里,她不得不下此狠心罢了。
“娘,轻点,我实在受不了了。看来,如果我被鬼子抓去,一上刑法,准是个熊包吧……”忍着疼痛,我自己打趣说。
“熊孩子,怎么说话呀?快,背毛主席语录……”这是娘给我的解药。
“下定决心,不怕牺牲……”听娘的的话,我真的背起毛主席语录来。
“你看看,都这么大了,也不会照顾自己……”老娘心疼地数落着。
娘一边给我揉着,一边不停的絮叨。我呢,感到无比幸福,无比温馨,也无比安全。
靠在娘的身上,我朦朦胧胧地睡着了。等我醒来时,烧也退了,头也不那么疼了。真奇妙啊,娘这招,还真管用呐……
往事如昨,转眼过去四十五个春秋。我老了,母亲更老了。而今的老娘,青丝化银发,脸上布满深皱,原来一百三十多斤的体重,如今只有八十来斤了。这个一直被我们依靠着的娘,已经一天天老去了。
娘老了,我不忍心再劳累她。可是,看着她那执着的目光,我只得静静地靠在她的身上,任她拍打、按摩……
老娘,像当年那样,给我不停地揉捏着,时而扽上两把。然而,她却已经失去了当年的力道,再也没有那股子狠劲了。但是,作为我,却感到更加温馨,更加感动,不由得热泪夺眶而出。
“熊孩子,咋这么不小心……”娘的唠叨声,又在我的耳畔响起来。
此刻,我突然想到:是什么让您变得如此强大?我的答案是:母爱!
我由衷地希望,时间永远定格在此时此刻:我有娘,娘有我……
哈哈,有娘,真好呀! (徐建成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