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爸打电话,声音里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欣喜,周末一定回来哟,我请你们吃大餐。老爸为啥这么高兴?因为在他65岁这年,居然又住进了新楼房。
老爸和房子较劲的历史源远流长。闭上眼,透过变迁的时光,曾经住过的老屋在我眼前不断闪现。
上世纪70年代末,我只有两三岁,爸爸在一家工厂上班,母亲操劳着农活。我们和大伯、三叔还有爷爷奶奶住在同一个大院里。妯娌三个,孩子六个,免不了鸡毛蒜皮的矛盾和孩子们打打闹闹引来的鸡飞狗跳。
狭小阴暗的草屋里,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,墙脚根处滋生着厚厚的青苔,床是用泥和草砌的。赶上下雨,屋子里四处漏雨,母亲便手忙脚乱找盆和桶接雨。母亲说,有一次她亲眼见一只小老鼠从熟睡的弟弟旁边经过,可吓坏了。
1982年,爸爸攒了一点钱,又借了一些,准备盖新房。为了省钱,但凡自己能干的活儿绝不找外人,再加上叔伯和乡亲们帮忙,终于在半年之后盖好了属于自己的三间平房。
那时,我已经五六岁了。依稀记得,夏天的晚上,我和弟弟在洒满月光的院子里追逐自己的影子,怎么都追不上,还似乎看见过拖着长长尾巴的哈雷彗星。
我上小学五年级时,爸爸离开了工厂。当时,我眼泪汪汪地问母亲,爸爸不上班,没钱了,我还能上学吗?
母亲笑了,放心,只要你爱上学,我们砸锅卖铁也供你。
爸爸买了一辆拖拉机,是附近几个村里的第一辆,很受欢迎。每逢农忙时节,乡亲们便成群结队找爸爸,犁地、播种、运东西,根本忙不过来;农忙季节结束,爸爸便帮人拉砖、石灰、水泥等。我和弟弟偶尔会坐在爸爸的拖拉机上,突突的响声让人感觉很拉风,不亚于现在坐敞篷跑车。
初中,我住校了。有一次回家,爸妈带我和弟弟去看刚刚建成雏形的新房子,新房地基在村里的最前排,有五间屋的面积,比老房子大多了,还是平顶设计。爸爸计划着新房的院子除了留出养花种菜的地儿,其余全部铺上水泥,还要买当时最时兴的家具和彩电。
这些设想后来都变成了现实,唯一遗憾的是这所房子,我因为初、高中都住校,大学去了外地,所以住的时间并不多。印象最深的便是我和弟弟经常顺着水泥砌成的梯子爬到屋顶上玩。有一年夏天,弟弟突发奇想,抱着凉席爬到屋顶上要住一夜,结果半夜被蚊子咬醒,又抱着凉席狼狈地回了房间。
2001年的某一天,爸爸对我们说,他在村子公路旁边承包了一块地儿,准备盖厂房对外出租。看着他眼角的皱纹和泛白的鬓角,忽然就有点心疼,然而,我们无法阻止倔强的爸爸。
三年后,弟弟结婚,爸爸决定翻盖原有的老屋,并由衷地说,这应该是最后一次盖房了。
我笑着怼他,难说,说不定你还得换房子。
“不换啦、不换啦,你弟弟结了婚,我就完成任务啦。”他笑着摆摆手,一脸满足的模样。
弟弟的新房是按照当时流行的样式设计的,一百五六十平,书房、整体厨房、洗澡间一应俱全。
大约2007年,市里进行统一规划,老爸的厂房在拆迁范围内。天性乐观的他虽然舍不得,但还是很痛快地在拆迁补偿协议上签了字。用他的话说,咱得服从大局。
彼时,乡亲们已经家家盖了新房,原来的水泥路换成了柏油路,自来水管道、变压器全是新的,村里有了自己的卫生室、保洁员。每每有朋友去家里玩,都感叹,你们村真干净!
再后来,村子四周陆陆续续建起了很多企业。虽然村里的土地渐渐没了,可是日子已经明显好起来的乡亲并没有多少怨言,要么去附近的工厂做工,要么做起了小买卖。
弟弟只在新房住了几年,就在附近新建的小区买了三室两厅的楼房。侄女出生后,爸妈开始一心一意带孩子。
渐渐地,腰腿都有毛病的母亲越来越喜欢住楼房了,干净方便好收拾。小区旁边就是菜市场,周边有诊所、学校、超市,关键一帮老太太还能一起健身、聊天、快乐地八卦。
弟弟的第二个孩子出生后,给爸妈买套楼房成了我和弟弟的共识。说也巧,很快就在弟弟居住的小区找到了合适的房源,毫不犹豫买下来,在母亲生日那天,把钥匙交给了他们。
于是,双双过了甲子之年的老两口住进了新楼房。
爸妈有时感慨,以前觉得“楼上楼下、电灯电话”难以想象,可现在住上了楼,有了手机,看病能报销,每月能领钱,还会玩微信,这世道越来越好呀!
是啊,生而有幸,赶上了祖国飞速发展的好时代。我们,还有我们这座位于山东中部名为“青州”的小城,跟随着祖国成长的脉搏一起跳动、变化着。曾经杂草丛生、遍地垃圾的南阳河如今流水淙淙、游人络绎不绝;曾经破损陈旧的偶园古街如今步步风景、处处风情;还有越来越多的湿地公园、健身广场、大型超市、新增楼盘……,它们无声诉说着城市的变迁,凸显着时代的进步和发展。
老爸和他的房子不过是社会变化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,新的变化还将不断发生,一同变化的还有我们越来越好的生活,越来越美的城市,越来越强的国家。
想起最近快闪上最火的那首歌:“袅袅炊烟,小小村落,路上一道辙。我最亲爱的祖国,我永远紧依着你的心窝,你用你那母亲的脉搏和我诉说……”
(邱建华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