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打土坯

  

 

 

  打土坯是一项艰苦的体力活,为了给家里多挣些工分,小小年纪的我就抡起了杵头,打起了土坯,打土坯也是一项技术活,虽苦,但心里很快乐——
  记得有人说过:“回忆让生命完美。她寄托着所有人的希望,是梦想的光点,是幸福的港湾,是轮回的开始。”是啊!每到夜深人静时,我总是辗转反侧,久久不能入睡。也许是年龄的缘故,我开始喜欢回忆往事,犹如昨天。四十年前,我和同伴们一起为生产队和老少爷们打坯的艰苦日子,至今仍记忆犹新,历历在目!
  记得上世纪六、七十年代,是一个物质贫乏的时代。国家经济萧条,人们生活极度困难。在我们老家农村,由于贫穷,家家户户几乎是居住着低矮破旧的土坯房子。夏天屋顶漏雨,冬天墙壁透风,村民们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生活,可以说是吃尽了千般苦,受够了万般罪。后来,随着人们日子一天比一天的好起来,社员们的住房条件也逐步得到改善。大部分人家,由起初的半石头墙半土墙房屋,逐渐改为石根基(窗台以下)土坯房。因此,生产队里和村里的乡亲们盖房子、砌院墙等都得使用土坯。于是,每年到了春秋两季的农闲时节,生产队里和乡亲们都会选择地势较高的地块和土质好的地方来打坯,为来年盖房子、砌院墙做准备。那时在我们村子里流传着“四大累”:打土坯、割麦子、抬石头、推车子爬崖头。特别是打土坯是村子里最累最苦的活,不管天长或天短,都得完成420块土坯,而打土坯的人都是村里的青壮年,没有相当的体力和技术是无法承受这种重体力劳动的,打土坯的人都是技工。父亲打了一辈子土坯,抬了半辈子石头,繁重的体力活把父亲压弯了腰。那年,1973年我高中毕业,刚满19岁的我就接过了父亲打土坯的活。和生产队里年轻力壮的小火子们一起,加入了打土坯的行列,过早地品尝了打土坯那种辛苦劳累的滋味。
  打土坯需要四件东西:土坯模子、石头垫板、杵头、铁锨和镢头。土坯模子是一个长方形的木头盒子(长约50厘米,宽约25厘米,厚10厘米),都是用上好的枣木制成(最好的是用枣木红心),因为枣木光滑不易粘土,而且结实耐用。垫板是比土坯模子大的青石板,长约80厘米,宽约50厘米,厚20厘米左右;打土坯用的杵头是用青石做的,是一个上窄下宽,比较圆滑的四棱柱体,底部平整光滑,重约10公斤左右,木头把的高度在60厘米左右,杵头上面中间有一个圆槽嵌上杵头的把,把是用一根竖木,竖木上面按装一横柄(约60厘米),便于两手握住。根据惯例,打土坯时,一般由两个人一组,一个用石杵头打土坯,一个专门供土。打土坯的土质很讲究,以略带沙性的红褐土为佳,这样的土质打出来的土坯,不仅光滑瓷实,还能抵挡住风雨剥蚀。生产队里和乡亲们在打土坯前,都要提前选择好地块,确认土质,遇到干旱时,还要把需用的土用水洇湿,待土稍微潮湿(不干不湿)的情况下,就可以挖土打土坯了。
  在打土坯前,供土的人要在土坯模子前刨上一大堆土,还要准备好草木灰,要用铁锨将土装满架框,一架框土正好打一块土坯,土坯模具供满土后,打土坯的匠人走到土坯模子之上,左脚踏在垫板石上,右脚用力将土坯模具里的土踩实,然后用双脚把土坯模具上面多余的土去掉,使土比模具稍微高一些。接着,便采用骑马蹲裆式跨立于土坯模具两侧,右手顺便抓起杵头放到模具上,双手紧握杵头把,弯腰弓背地在模具上轻轻的捶打三杵头,紧接着用尽力气捶打十二杵头,随着用力时发出12声嗨嗨嗨的有力声音,老远就能听到,最后再轻轻的捶打三杵头(将土坯捶打平正),共计18杵头,一块土坯就锤炼完毕。而后,打坯人用右手抓住杵头将模具右后角上的木头肖子轻轻一挡,模具开了,把杵头放到原来的石头上,打土坯的人很麻利地开模,拔闸板将土坯模子一竖,小工顺势接住模具,打土坯的匠工要快速地搬走打好的土坯码放成垛。这时,供土人必须抓紧时间快速的刮干净垫板石的土,放正当模具,用右手抓上满满的一把草木灰,均匀地摔散在模具里面(草木灰防止湿土粘模具),再把用架框备好的土装入模具里,以待后续打土坯之用,以此类推,打够420块为一垛(也叫一坯pei)。
  起初,我是给打土坯的人供土“打下手”的。常常是一天下来累得腰酸背疼。但是,尽管很累很苦,每天不仅能挣到十分工(壮劳力工分),感到累也值得,苦也觉得幸福。给个人(亲朋好友、本队社员)打土坯,就没有工分,但是饭菜特别好,中午晚上都有好酒招待,就这样,我干打下手活儿,一干就是一个春季。转眼又到了春天,又开始打土坯为盖生产队的新仓库做准备了。于是,我主动找到队长,要求转换岗位,由过去的供土转为打土坯。当时队长说啥也不同意。很关切地对我说:“你的年龄还太小,承受不了这么繁重的体力活,你当好下手就行了。”我恳求队长给我一次机会,看看我的表现和能力再下定论。队长被我的决心所打动,同意了我的要求。第二天一吃过早饭,我就和其他三个同行来到了打土坯的地点,开始了打土坯。你看!随着杵头“咚咚咚”的砸土声,一块块结实的土坯形成后,又巧妙地垛在一起。当我把第420块土坯垛好时,就像战士打了胜仗一样,感到骄傲和自豪!顿时,一切劳累竟消失的无踪无影!
  过去打土坯的土质是有讲究的,垛土坯更是讲究技术的。稍有不慎,就会造成倒垛、坍塌的事故。记得有一次,上午一口气打了200多块土坯,心里感到十分高兴。午饭时便喝了几杯白酒,到了下午,酒精慢慢起了作用,手脚不那么麻利了。当还差五十块土坯就要完工时,突然,土坯垛一下子坍塌了一段(100多块土坯成了废品)!当时我一下子就蒙了,泪水一个劲儿地在眼圈里打转转。我自责自己不该多贪杯,责怪自己不该粗心大意。深感对不起队长。同伴们都一一过来安慰我,嘱咐我以后多加小心,要总结经验,吸取教训。我记住了同伴们的话,在以后打土坯的日子里,我戒掉了白酒,每次打坯都认真仔细,确保质量,再也没有发生过倒土坯垛的现象,赢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。从此,我也和生产队里的壮劳力一样,干一天活挣十分工,这在同龄人中是首屈一指的。
  后来,村子里盖房子也越来越讲究实用漂亮了。村子里又开始时兴半砖半土坯房子了。就是内里还是坯,外皮用砖包起来,再挂上白石灰,既保证了墙体不被雨水淋透,又起到了装饰的作用。与原来的土坯房相比,明显的漂亮多了。
  1974年秋天,村委会批了我家一块宅基地。翌年,2月底我家就开始准备盖房子。为了早日盖上房子,我找来四个同行和我一起,一连打了三天土坯。当房子盖好后的第二天,我就参家里工作。从此,我与打土坯这个农村里最苦最累的活计正式告别。
  流年似水,过往的风景随着季节的变迁渐行渐远,人生的过往,总会以不同的姿态载入生命的史册。但时光会细细记录下我们所走过的每一程旅途,会记取我们留下的每一个足印。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,现在村子里已经没有人再打坯了,那打土坯的四件东西早已不见了。昔日,农村里低矮昏暗的土坯房,已被水泥预制板房和一幢幢小楼所替代,村民们兴高采烈地搬进了宽敞明亮的农家院里,过着蜜一样香甜的幸福生活。昨天那挥汗如雨打土坯的情景,那“咚咚咚”的打坯声;那“嗨嗨嗨的加油声”;那收工时幸福的笑脸,都伴随着农村日新月异的变化成了遥远的回忆。土坯,见证着一个国家的历史变迁,土坯,也见证着一个个家族的贫穷与富有!   (郭怀贡)
 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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