童稚时,以为荷花唯有江南水乡才有,后来随着年岁渐长,脚步也日益走出村野,去到了更为广阔的地方,方晓荷花在北地同样绽放得如火如荼,那殷红,像是谁人高举着的一把把灯火,而纯净的白,又若峰回路转的一句短诗,轻轻巧巧地立于夏日的枝头。
这荷花,见过了,便令人难以忘却。
尤其是在炎炎夏日,顺着林荫道信道漫步,无意间,便见一塘明净的清水,养育着一池荷花。荷花的茎秆粗硬有力道,高高地擎着,荷叶硕硕大大,如伞般四散开来,那馥郁的荷花就安安静静地被荷叶簇拥着,贵妇一般,悠悠然明媚着。我喜欢借着河塘一角静坐,夏日的风总是轻手轻脚的,从远地的某一处一小绺一小绺地挤过来,钻进塘边浓郁的柳枝里,修长的柳枝不忍羞赧地摇曳着,垂落进水面的部分,一波一波地划着水面,那波纹也就顺从地一波一波漾开去,拂过荷的茎秆,又悠悠地荡回来。这样的情境里,最是适合遥想往事,即便是旧了的情节,旧了的结尾,面对这一处宁谧,不论怎样的故事都会有一段一段绮丽明媚的映现,不论怎样的记忆都会有平心静气的出处。就这样淡淡然地想着,不为过往,不为将来,像一朵安静的荷,承载着阳光,承载着潋滟波光,静守一段静美的时光。
这样静想的时候,若不是一只突然而至的蜻蜓绕过你的目光所在,你就一定能够听到荷花绽放的哔啵声,那菡萏的骨朵,间或就顺着阳光照耀的方向从荷包里绽出来,若哔啵作响的豆荚一般,将一朵朵火焰从身体隐秘的内里掏出来,举在一池清凉里。那焰火就静悄悄地映照在池水深处,闪闪烁烁,飘飘渺渺,让你我的目光游鱼般晃荡着,追寻着。
寻一池浓烈的梦,寻一池葳蕤的馨香。
这梦,在江南水乡灰瓦白墙映照的荷塘里,在荷塘不远处的石拱桥边,在拱桥边凭栏而立的一纸油伞里,在丁香一般幽怨的凝眸与回望里。
长长的石板路,烟雨迷蒙,柳梢婆娑,曼妙的脚步,从远处的石桥上绕过来,一手拂着道边的柳梢,一手撑了油纸伞,漫步。绕过一道桥,又绕过一道,近了,就在近旁的拱桥边立住了脚步,将伞斜倚在肩边,一手扶了桥栏。临池赏荷。
赏荷的人在高处,倒影便落在水中,这荷塘里,便生了梦。
立于荷塘边的人,望着高处,心却在塘水中打捞潋滟的梦幻。
于是,水乡的河塘里,借着一塘白荷,便有了你我遥远的牵念,和牵念里,长长久久的笑靥。
荷花开满池塘的季节,是梦飞翔的季节,不论你我的脚步在北地,还是在水乡,只要有一方荷塘,就一定有一荷塘的幻梦,在芬芳里兀自宁谧着,守望着。
此生,惟愿荷满塘,惟愿夏日长。 (任随平)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