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叶寄相思
□李彦娟
娘说小孩子是不能爬山的,可我不愿独享仰天山的美丽,偷偷和先生一起带着女儿踏访了那片神奇的土地,去追寻一份寻常的幸福。
车子起起落落在九曲回肠的山间,一路迎送我们的是不断的青山。女儿趴在车窗上,不停地问这问那,像一只刚出窝的雏鸟,满眼里都是新奇……
最是人间四月天,大地焕发着勃勃生机,我们得遇了一个五彩斑斓野花遍地的春天。女儿挣脱了我的怀抱,扑向大自然,与蝴蝶同舞,与蜂儿相戏,采着野花,嗅着青草的芳香,雀跃在春风里,金灿灿的连翘花,芬芳的野菊花,嫩绿的青草地是她梦幻的摇篮。步入黄栌林,虽没有看到霜染的红叶,却是与刚爬上树梢的鹅黄相遇。还未完全舒展的嫩叶,脉络清晰,娇羞地迎向女儿粉嫩的笑脸,女儿手托一片黄栌叶的稚嫩举到我面前:“红叶谷的叶子为什么不是红色的?”
我轻揽她入怀,说:“秋天的时候它自然就会变成红色。”
“那秋天我们再来。”
“秋天我们再来。”此话还在耳边环绕,转眼却已经十七个春秋了。十七年的光阴侵蚀了我的容颜,灿烂了女儿的芳华,她像一只羽翼丰满的鸟儿展翅飞向了蓝天,去寻找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,只留给我一个洒脱的背影和几片残存的羽毛。虽有不舍,还是放开了双手,只是那个秋天再来仰天山看红叶的许诺却一直不曾兑现,那枚单薄的黄栌叶我一直收藏着,夹在了一本最爱的诗集里,沾染了墨迹,浸透了书香,让她的生命在岁月里渐次丰盈。
今日再次走进了仰天山的红叶谷,女儿也已独自踏上了寻梦的征途。我还有我的工作,还有需要照顾的父母,不能陪她远行。她独自收拾好了行李,潇洒的向我挥挥手,转身走了,背后是飞舞的长发,是张扬的青春,留给我的是眼泪与不舍,还有她在转身一刹那间眼里闪烁的晶莹。一直以为会永远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地远去了,飞走了,心里留下的是惶恐、不安和牵挂。
虽已是萧瑟的深秋,仰天山的秋日却是激情四射,只因那漫山的红叶已经把山林浸染。美丽从我的眼底飘起。红叶,是血凝的伤,在无意中冒出,在思念里润色,在彷徨中飘零;在春色中绿,在秋季里红,衔着对春的怀念,对夏的依恋,驻留在秋的枝头,体验青春一点一点惨淡、凝聚,用最后的精力让热血铺展每一丝叶脉,带着满腔激情将如血的生命渲染枝头,写出一首断人心肠的诗章。
一座隆起的峰,一条弯曲的石板路延伸到了另一座山头,一片更浓的黄栌林,一座滴血的山头!沿着山路,沐着温情的秋风,任凭斑驳的阳光从滴血的枝叶间筛落,洒满我衣衫,映红我脸庞。
移步那片舞动的红晕,处在了秋阳下别样的红色里。身边是燃烧的火焰,我就处在火焰的中心,却感觉不到疼痛与炙烤,只是诗一般的沉醉与梦幻。我是出嫁的新娘,端坐于红纱帐内,等待着夫君将我盖头掀起;我是浴火的凤凰,等待着涅槃的瞬间;我是初升的红日之上那片绚烂的朝霞,朝霞之中那个举了一片红叶向我走来的是我的爱女,她笑靥如花,她美丽如初绽的百合,她喊着妈妈,托给我一片红叶……
秋风起了,有红叶翩翩而舞,飘飞的红叶犹如残阳下的一缕晚霞,化茧成蝶,落于我的肩头,落于我的发际,伸出手掌,一枚红叶翩然于掌心,温情顺着掌心的脉络传遍了全身,噢,原来遥远的思念可以如此传递!
精心挑选了两枚红叶,捂在掌心,放于心口,染上我的温情,注入我的思念,一枚带回家,和十七年前的那一枚同放在一首温情的诗里,一枚我登上龙骧塔,抛向秋日的蓝天,托于秋风寄给远方的亲人。
你可知,天际飘过的红叶,带着妈妈的味道?是我对你深切的牵挂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