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本报特约撰稿 郇志侠
赵秉忠像
本人在编辑一本青州科举人物的故事集时，其中有青州籍的贡生蒋如苹。蒋如苹(生卒年月不详)，字宾王，号少阳，青州府益都县人。少入儒学，绩试优异，乡试未中。以贡生入太学。谒选授河北容城知县。容城(今为河北雄安新区托管县)为京郊之地，多太监田产，其亲属饲养牲畜亦在其地，以阉宦之势，骄横不法。如苹不惧权势，以法惩治，百姓称快，宦官无隙可乘，束手无策。升邠州知州，州内赋税多积沉无收，前知州知难未理。如苹至，清厘隐瞒者，抑制兼并者，革除多收者，不用抓人敲扑即理毕。陕西布政按察二司盛誉其吏能，升扬州府同知。扬州为南北都会，政务繁剧，上官知如苹廉明干练，由疑狱不能决者，尝试交其办理，果为明断善决，法情允当。有巨商于湖中被盗，司狱者误捕良民刘璧及仆八人，刑逼招为定案，如苹重审中察有冤情，拒签刑事文执。寻于他案中查出该案真盗，为无辜洗冤，闻者无不赞佩。以母病请辞养老。天启中，朝廷特恩赐晋级为四品，卒于家。
元初著名理学家刘因，明朝弹劾权相严嵩的义士杨继盛被称为河北“容城二贤”。他们的思想、学养、处世之道一脉相承，体现了容城人慷慨悲歌、重信尚义的千古精神。蒋如苹十分景仰他们的气节和精神，万历三十年(1602)，时任容城县知县的蒋如苹，曾重修过静修(刘因)祠，并刊刻了《容城两贤集》(《静修集》和《杨继盛集》)。明万历蒋如苹刻本《容城两贤集》，现北京大学图书馆仍有收藏，一函四册十卷。书中虽然没有序言，也未签署刊刻年代。但每卷首均刻有“容城刘因梦吉甫著，益都后学蒋如苹”字样。检《容城三贤集》本《静修集》，有明代北平王进《容城两贤集序》，序中说：“容城令蒋君合二集(指《静修集》和《杨继盛集》)为一，刻之于邑斋，名《两贤集》。蒋君一邑令耳，表章若斯，其尚德者哉！其重有感者哉！蒋君如苹，山东益都人。”蒋如苹还著有《豳风概》，《四库全书总目提要》卷一百九十三记述“是集乃其官邠州(今陕西彬县)知州时，采历代歌诗之有关于风土者，汇为一编，刻于万历戊申，凡七十余篇，首冠以‘豳风七月’之诗。”
万历《容城县志》是蒋如苹担任任容城县知县时主修的，《四库全书提要》有记述：“(万历《容城县志》)明蒋如苹撰。如苹字宾王，益都人。由贡生官容城县知县。初，隆庆间邑令李蓁春创为县志，自隆庆三年以后，事迹无徵。万历甲辰，如苹增补为是编。凡十类，其创立《宫室门》，已失县志之例。又《舆地志》所载唐复置县，后罢，宋代复置。不知五代晋时归於辽，宋时仅置县於拒马河，此沿革之大者，不应脱略。又濡水在县西，亦曰北易水；雹水在县南，即鲍水。载於《水经注》及《寰宇记》诸书者甚详，亦脱漏不载，则其疏舛亦可见矣。”(节选自《四库总目提要》)青州府益都县郑母村的赵秉忠状元应时任容城县知县、同是青州人的老乡之请，专门为这部万历《容城县志》撰写了序言。本人在查找蒋如苹主修的《容城县志》时，发现了赵秉忠写的序言。
赵秉忠(1573～1626)，字季卿，号山其阳，明青州府益都县(今青州市)郑母村人。《赵氏族谱》载，赵家的始祖为赵谨，赵谨生一子赵英，赵英生一子赵绅。赵绅生一子赵通，为赵秉忠祖父。以上皆为单传。赵通生二子——赵禧、赵祉。赵禧生四子——赵秉正、赵秉公、赵秉直、赵秉忠。赵秉忠排行老四。据《临朐续志·附录》载：赵秉忠生于其父赵禧任职的山西省文水县官舍，“稍长，眉目皎皎，动止轩轩，如松风徐行，玉雪静秀，望之翩翩仙也。”
赵秉忠自幼跟随其父，天资聪敏，从小深受其父熏陶。赵禧为官清正廉洁，宽厚爱民。当地发生灾荒，饥民甚多，“露骸枕野”“暴骨如阜”。赵禧见后，立即“遣人持箕掩插，痊骼无算”。其费用全由自身俸禄支付。由于赵禧的行为，所以辞官离任之时，当地百姓万人哭泣送行，并供奉他的画像。《赵氏族谱》记载：赵禧年幼时外出，“见遗金，于道守不去，俟其人至，还之。”赵禧曾经在青州城遇见一个被官府严刑拷打待毙的人，顿生恻隐之心，把他安置在弥陀寺，为其治疗伤病，救活了这个人。这个人非常感激，问赵禧姓名，赵禧避而不答。通过此事，赵禧撰一副对联“暗里分明如秉烛，寸中检点莫欺天”来勉励自己。
万历二十六年(1598)，年仅25岁的赵秉忠殿试考中状元，随即被授予翰林院修撰。由于政绩显著，万历三十一年(1603)，担任会试同考官，万历四十年(1612年)出任江南的主考官。并很快升迁为侍读学士，直接为皇帝伴读讲学。
赵秉忠一生笃厚好学，质朴诚信，耿介正直，忠勤敬业。据曹贞儒所著《云门辑旧》载：赵秉忠明万历戊戌(1598)大魁中了状元后不久，其父赵禧就于万历二十八年(1600)因岁高辞世。按封建社会制度，赵秉忠辞官离京回益都郑母老家丁忧里居三年。名播故里的状元赵秉忠丁忧里居的消息不胫而走。周围慕名而访者络绎不绝，更有众多学子纷纷而来，拜倒门下以求学识。“各郡读书之人，多以其鼎元而往学焉。”读书之人十分崇拜这位独占鳌头、问鼎状元的道德文章、学识才华。赵秉忠见此情景甚为感动，对众多求学者开门纳入，热情接待，提供方便。一切学习食馔费用皆由“琪(此字应为左“山”右“其”)老(指赵秉忠)自备。”而且也不需要求学者日后偿还。曹贞儒不禁感叹曰：“琪(此字应为左“山”右“其”)老厚道高风，洵莫与比伦！”。此事在当地传诵甚为广远，知此事者皆为口碑矣！万历四十年(1612)，赵秉忠出任江南主考官。他以考选国家栋梁之才为己任，为把那些确实有德有才之士选考出来，赵秉忠结合朝廷时政严谨确定试目，认真选定考试日期、场次、注疏标准、试卷数字。赵秉忠还会请江南各行省，尽保学子人考。他和各考官一起各司其职，严密组织这次江南乡试，“一切规矩而行，”尤以严肃考试纪律，严格阅卷规制，“彻除营私舞弊。”这次成功的江南乡试使得诸如张玮、姚希孟、周顺昌等精英露出头角。他们或介直，或忠节，而且都是德才超群，后来都成了一代名臣。
赵秉忠撰写的《万历<容城县志>序》书影
赵秉忠在天启二年(1622)被黄尊素弹劾免官，天启六年(1626)病逝，崇祯三年(1630)官复原职，并恢复了名誉。入祀青州府乡贤祠、益都县乡贤祠。赵秉忠之长子弈明，累官至户部员外郎，敕授奉直大夫，入祀益都县乡贤祠。次子弈昌，累官至刑部员外郎，敕授奉直大夫，入祀青州府乡贤祠、益都县乡贤祠。三子弈宣，累官至礼部员外郎，敕授奉直大夫。
赵秉忠创作颇丰，据《益都县图志》记载，他著有《琪山集》(琪(此字应为左“山”右“其”)二十五卷，并有刊本，另有《江西舆地图说》1卷。但是，今天能够见到的《琪山集》(琪(此字应为左“山”右“其”)仅12卷，诗、文各6卷，存山东博物馆。《江西舆地图说》有万历四十五年的刊本，上海中华书局和台北成文出版社均有影印本。
另据清雍正本《三迁志》载，明天启三年(1623)，兖州知府孙朝肃、邹县知县毛芬等捐俸重修孟子庙，请时人记之。有三通石碑记载此事，撰文、书丹、篆额者都属名流，位高权重者，其中一通是由邹元标撰文，赵秉忠书丹的《邹县重修孟庙碑记》，来宗道篆额。《邹县重修孟庙碑记》全文共1000多字，未见有拓片，是为憾事。
赵秉忠虽荣膺文魁桂冠，贵为尚书大员，但官修正史几乎没什么记载。皇皇《明史》，仅在《神宗纪二》写了“赐赵秉忠等进士及第、出身有差”一语。
现将赵秉忠撰文的《万历〈容城县志〉序》标点如下，不当之处，请批评指正，不胜感激。
万历《容城县志》序
赵秉忠
癸卯秋，余北上，道出白沟渡时，衰柳寒鸱，影落残照，弥西望，一带城阜隐隐，状如霞起。询之土人，答以容城县。因念同社友蒋宾王骏才也，少以博学拔帜而制锦于此，是必能文章以饬吏治。阅三月，宾王述职谒阙下，事竣，会余于京邸。手县志眎余曰，容于三辅下邑也，然纪兴废不可无志，补残缺不可无述。旧志剏于李蓁春，自隆庆三年以迄今，则下吏循故事增补而成者也。间问风俗，曰质朴俭勤；问经术，曰崇尚先哲；问理学，曰有元刘静修先生绍孔孟之传高不仕之谊，邑人宗之；问忠义，曰杨椒山先生钟间气于兹土，即寰海，仰其景烈而岂遗乡之人。外是若山川之向背，舆图之沿革，政事之利弊，一一抵掌而谈，若烛照数计。盖不待捡阅其籍，犹之遍历其境也。余是知，宾王修志良有深意，宁独循故事，又宁独文章，饬吏治已哉？志以载地，并以载人，果地以重人，乃人以重地，系乡邦之有贤哲是赖则，邑志之所以重修耳。盖符宝之印玺，用正则正，用邪则邪，不用而置诸匣，犹之无有。容邑之有静修、椒山二先生，吾道出处之正印也。惟是提携之者，有人则符宝珍为世瑞，宾王私淑二先生，及为表章其嘉言懿行，劲节高标，若咸池浴日而重朗俾邑之士民口述身践，悉符二先生之榘，兹非宾王之善于用正，常用常新，而对先民于几席者耶？士人果能不隟迹，先哲之模不漫眎，宾王之指处，则讲道论德为真儒，出则逆耳批鳞为名世。容邑藉贤哲，以鼎重于天下於。以肩翼京国称首善地，将山川且为吐气，而舆图因之生色。宾王斯举宁独循故事，独文章饬吏治已哉？公名如苹，宾王其字。序之者，国史修撰北海赵秉忠也，时万历岁甲辰夏之重午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