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肩着犁铧,挑着一轮夕阳从坡上缓缓回家。几缕夕阳在父亲的肩上来回跳跃,舔舐犁铧上的辛劳和父亲脸上的风霜。
大黄狗摇头摆尾,用几声尖尖的犬吠挤开了老屋的木质门扉。母亲迎上来,帮助父亲安置好犁铧,在灶膛里生起一把柴火,把小屋的宁静在锅里煮得咕咕直响。
父亲坐在门槛上,吐着白色的烟圈。晚风的木梳把他心上的农事一遍又一遍地梳理。
少许暮色从屋脊上滚落下来,触发了暗藏树梢上鸟语机关。一波鸟语把整座小院覆盖。几缕炊烟立在浪尖,给远方的游子指引归家的方向。
最后一点曙色骑着一匹残马从墙根悄悄溜走。夜色弥漫,迅速填补阳光走失后的空白。
一盏盏闪闪烁烁的灯挑起了村庄的夜晚。
鸟语收声,鸡鸣入巢,犬吠打盹。时光绵软成一根线,在母亲一根针上行走。夜色深沉,沉得像一坛弥久芬芳的老酒。村口的石磙醉了,趴在地上一动也懒得动。
月光缓缓地升了起来,打开了一部音乐词典。虫鸣缠绕蛙鼓,在泥土的夹缝,联合弹奏一曲《西江月》大宋词牌。
村庄枕着一根古老的月光琴弦酣然入眠。
不知是谁走失了心事,一颗流星,从一个梦,划向另一个梦。
(李安宁)